雨下得很大。
雨刮器在车玻璃上来回扫动，嗡嗡声在安静的车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某种压抑情绪正在积压、搅动。
车窗外一片浓重夜色，只隐约能看到前方模糊的山路轮廓。
山路旁，是黑暗的深渊——是悬崖。
男人的手死死攥着方向盘，目光沉冷，紧盯着前方飞驰的车辆，一次次狠踩油门。
而那辆车，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追逐，越发疯狂地加速，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如同逃命一般。
突然，远光灯一闪——一个急转弯。
前方车辆像是来不及减速，直接冲破护栏，整辆车坠入黑暗的深谷。
男人猛地一脚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尖鸣。
车停住了，他整个人也像被冻结在座位上，脸上凝固着震惊、痛苦、嫉妒……甚至某种无法言明的懊悔。
那辆车上，坐着他的妻子——
以及，她的情人。
沈砚行回过神来时，已经在警局了。
事故报告显示，两人连人带车坠下悬崖，当场死亡。
警察初步认定为因超速造成的意外。
他坐在冷白色灯光下，配合着问询，黑墨一样的眼睛里看不出悲伤，只是一种深沉而遥远的空洞。
“沈先生，今天就到这里了，您可以回去了。”
他点点头，正要起身，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女警领着小女孩走了进来。
女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怯生生地扫视四周，像一只刚被丢进风雨里的猫。
沈砚行脚步微顿。
身边有人低声道：“这小姑娘真可怜，爸爸刚死了……还是和别人的老婆一起出车祸的。”
他一震，猛地回头。
女孩正站在不远处的桌边。
“你是林柚小朋友吗？”警察问。
“是的。”她轻声说。
“小朋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爸爸，刚刚出车祸，去世了。”
“叔叔你说什么？”
“你爸爸因为超速冲出护栏……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
林柚怔怔站在原地。
爸爸死了？
怎么会？
他不是说要给她买生日蛋糕的吗？
她的母亲早就去世了，从小就是爸爸一个人带她，虽然忙，但从不缺席她的每一个生日。
今天也是一样。
他说：“你先在家等我，我去给你买蛋糕，回来一起过生日。”
可她等来的，不是蛋糕，而是死亡通知书。
她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但是越是这样，眼泪越是难以抗拒地落满整个苍白的脸颊，她慌忙地去用手背擦拭，眼泪挂在睫毛上，让沾满水的眸子更加楚楚可怜。
沈砚行站在不远处，沉默看着她。
“小朋友，你妈妈呢？”
“妈妈……很早以前就走了。”
警察和女警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惋惜。
“那现在还有其他亲属能照顾你吗？”
她握紧裙角，小小的身子在发抖，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那恐怕……只能先送去福利院了。”
这时，一个低沉冷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收养她。”
众人一愣，沈砚行已经迈步走上前。
他低头看着小女孩的眼睛，伸手抚过她的眼泪：
“你愿意跟叔叔走吗？”
林柚怔怔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面色阴沉，好像怀揣着重重心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如此轻柔，好像小时候拍打着她的肩膀入睡的爸爸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她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走向他，仿佛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却不敢用力。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是赎罪，还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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