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与医嘱

晨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房间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林晏的生物钟让他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比闹钟还早了十分钟。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腰间沉甸甸的重量和背后紧贴着的、温热坚实的躯体。沈聿的手臂依旧横亘在他腰间，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他圈在怀里，两人的腿在薄被下交叠，姿势亲密得毫无缝隙。

林晏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并非不适，而是一种对如此亲密无间的、陌生的适应。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沈聿平稳悠长的呼吸声，感受到他胸膛随着呼吸规律的起伏，以及透过薄薄睡衣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

昨夜混乱而炽热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那个带着占有欲的吻，那只在他背脊上游走、带着薄茧的手掌，以及最后相拥而眠时，沈聿落在他发顶那个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

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林晏下意识地想挪开一点距离，腰间的手臂却立刻收紧了。

“别动……”身后传来沈聿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的声音，像粗糙的砂纸磨过耳膜。他甚至还无意识地将脸埋在林晏的后颈处蹭了蹭，呼吸灼热。

林晏瞬间不敢动了。他能感觉到沈聿某个精神奕奕的部位正抵着自己，这让他身体更加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沈聿低低地笑了一声，那震动通过紧贴的背部清晰地传来。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收紧了手臂，将人更密实地拥住。

“林主任，”他的声音含着未醒的慵懒和一丝戏谑，“心跳有点快。需要听诊器吗？”

林晏：“……不用。”

他试图维持平日里的冷静，但微红的耳廓和略微加速的心跳却出卖了他。他伸手想去拿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查看时间，却被沈聿抢先一步。

沈聿长臂一伸，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又扔了回去。“还早。”他宣布，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得寸进尺地将一条腿也搭在了林晏身上，像一只圈占地盘的大型犬。

“七点有术前讨论。”林晏提醒他，声音尽量平稳。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种被紧紧包裹的感觉，甚至有种奇异的安全感，但这与他多年来的自律习惯相悖。

“知道。”沈聿含糊地应着，鼻尖在他后颈的发梢处嗅了嗅，动作亲昵自然，“再五分钟。”

这“五分钟”最终变成了黏黏糊糊的十分钟。直到林晏的闹钟真正响起，两人才不得不分开。

起床的过程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尴尬和默契。共用狭小的浴室洗漱，肩膀偶尔相撞，镜子里映出对方带着水珠的脸。沈聿极其自然地拿起林晏的剃须水闻了闻，评论道：“味道太冷。”然后把自己那瓶带着点雪松气息的递过去，“试试这个。”

林晏看着那瓶递过来的剃须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当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宿舍楼，重新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心脏外科专家的模样。白大褂一丝不苟，表情冷静专业。只有彼此才知道，那平整的衣物下，藏着昨夜留下的、隐秘的印记和尚未完全平息的悸动。

晨间交班和术前讨论时，他们依旧是配合无间的搭档。林晏主导讨论，沈聿补充关键细节，观点明确，逻辑清晰。只是在林晏转身在白板上画解剖示意图时，沈聿的目光会不经意地落在他背部，隔着白大褂，仿佛还能感受到昨夜掌下那紧实温热的触感。而当沈聿就某个技术难点提出犀利见解时，林晏端起水杯喝水的动作，会因为他低沉而专注的嗓音而微微停顿。

一切似乎如常，却又处处不同。

上午的第一台手术，是一个二次瓣膜置换的老年患者，情况复杂。刷手时，并排站在水池前，水流哗哗。

沈聿忽然低声开口，视线落在自己满是泡沫的手上：“腰还酸吗？”

林晏正在搓洗指缝的动作猛地一顿，水流冲走泡沫，露出他微微泛红的指尖。他抿了抿唇，没看沈聿，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低沉的音节：“……没事。”

沈聿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没再追问。

手术开始，无影灯下，两人立刻进入了绝对专注的状态。器械传递，指令交换，默契得如同共用一个大脑。当林晏需要一种特殊角度的持针器时，他甚至不需要开口，只是手指微微一动，沈聿就已经将所需器械精准地拍入他掌心。

在处理一处极其黏连的组织时，林晏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护士刚要上前擦拭，沈聿却已经先一步，用无菌纱布极其迅速而轻柔地替他沾去了汗水。动作快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异常，只有林晏能感受到那短暂触碰中蕴含的、不同于往常的细心。

手术顺利结束。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林晏直起身，轻轻舒了一口气，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腰部确实传来一阵明显的酸胀感。他下意识地用手抵住了后腰。

沈聿正在脱手套，见状，目光扫过他的动作，没说什么。但在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手术室，进入相对无人的走廊时，他快走两步，与林晏并肩，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抵住林晏后腰的某个穴位，缓缓用力按压。

一股酸麻胀痛的感觉传来，林晏身体一僵，差点闷哼出声。

“这里？”沈聿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专业人士的了然。

林晏咬了咬牙，想躲开，但那恰到好处的力道确实缓解了不适。他最终放弃了抵抗，从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聿的手法精准，按揉了大概十几秒便松开了手，仿佛只是同事间一个顺手的小忙。

“晚上回去用热毛巾敷一下。”他语气平淡地交代，如同医嘱。

林晏：“……知道了。”

两人继续并肩往前走，没有再交流。但刚才那短暂而隐秘的触碰，和那句看似平常的“医嘱”，却像一股暖流，悄然熨帖着彼此的心。

医院的生活依旧忙碌，充满了生死时速与巨大的压力。但在这片白色巨塔之中，他们似乎找到了一个只属于彼此的、微小而确定的港湾。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便足以支撑着他们，在这条并不轻松的道路上，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前路还长，但他们已经牵住了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