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中疾驰，将城市的喧嚣与那片刚刚结束直播风暴的场馆远远抛在身后。车厢内，空气凝滞，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和两人交错、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沈樊樊的手还覆在刘耀文紧握的拳头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骨的坚硬和皮肤下细微的颤抖。他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她握着，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东西。
他没有说去哪里，她也没有问。司机沉默地开着车，驶向未知的方向。
最终，车子停在了一处僻静的海边。夜深人静，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发出单调而巨大的轰鸣。咸涩的海风灌入车内，吹散了空调的沉闷，也吹动了刘耀文额前汗湿的碎发。
他率先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站在堤岸旁，面对着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灯塔微弱光点的海面。打歌服上华丽的亮片在微弱的光线下偶尔闪烁，与他此刻孤寂挺拔的背影形成一种近乎悲壮的矛盾。
沈樊樊跟着下了车，拖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海风立刻裹挟着凉意穿透了她单薄的外套。她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那片吞噬了一切光线的、沉默的海。
“为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散，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为什么要在直播里说那些？”
刘耀文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远方，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我受够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后的虚脱，却又异常清晰，“受够了躲藏，受够了说谎，受够了……连承认想保护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过头，看向她。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破釜沉舟后的决绝，有不顾一切的疯狂，还有一丝深埋的、等待审判般的不安。
“那些话，”他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不是说给粉丝听的，也不是说给公司听的。”
海风卷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是说给你听的。”
沈樊樊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击中，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一种失控的速度疯狂擂动。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此刻却在她面前袒露着所有脆弱和孤勇的少年。
所有伪装的平静，所有理智的权衡，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那你知不知道，”沈樊樊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你这样做，可能会毁掉你的一切？”
刘耀文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苍白而破碎。
“如果没有你，”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重砸在沈樊樊的心上，“那些‘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朝她走近一步，海风将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化妆品和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一起送到她面前。
“契约结束了，沈樊樊。”他低下头，目光紧紧锁住她，不容她有丝毫退避，“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刘耀文。”
“一个……喜欢你的刘耀文。”
海浪声震耳欲聋，却盖不住他这句话在她脑海里掀起的惊涛骇浪。
喜欢。
他终于说出了这个词。不是合约，不是表演，不是迫不得已。
是他自己的，真实的，喜欢。
沈樊樊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紧张，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她想起了初遇时他冷静疏离的交易，想起了停车场里他猩红脆弱的双眼，想起了雨夜里他攥住她手腕的颤抖，想起了他递过创可贴时别扭的关心，也想起了刚才直播里，他对着千万人鞠躬时，那孤注一掷的坦诚。
一路走来，所有的试探，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口是心非和情不自禁，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看到他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眼泪而瞬间慌乱的眼神，看到他手足无措地想要抬手，却又不敢碰触她的样子。
沈樊樊吸了吸鼻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湿意，在澎湃的心潮中，向前迈出了最后一步，主动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我也……”她把脸埋在他带着凉意和华美刺绣的演出服前襟，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喜欢你。”
不是契约女友，不是旁观者。
是沈樊樊，喜欢刘耀文。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感觉到环抱住的身体从极度的僵硬，到剧烈的颤抖，最后，是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的、彻底的松弛。
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深地、几乎要揉碎般拥入怀中。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沉重而灼热。
“再说一遍……”他沙哑的、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樊樊，再说一遍……”
沈樊樊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里面倒映着她的身影，再无其他。
她踮起脚尖，在他微凉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
以实际行动，重复了那个答案。
刘耀文的呼吸彻底停滞，随即，是更凶猛的回应。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她，不再是舞台上的借位，不再是镜头前的表演，而是毫无保留的、带着所有压抑情感和绝望后重生的、真实的亲吻。咸涩的海风，冰凉的泪水，和他炽热的温度交织在一起，构成这个夜晚最混乱也最真实的印记。
海浪不知疲倦地冲刷着堤岸，见证着这场始于谎言和交易，最终却冲破一切桎梏的、笨拙而真挚的告白。
在可能毁灭一切的风暴眼里，他们抓住了彼此，也抓住了那颗最初、最真实的真心。
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撕开伪装，露出内里汹涌而真实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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