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气味

日头西斜，市集的热闹劲头已过，摊主们慢悠悠地收拾着所剩无几的货物，空气中飘散着果皮、尘土与即将散去的食物香气混合的味道。

凌月仙姬出现在这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月白色的长发和华服在夕照下泛着柔和的光，与周遭渐渐松懈下来的氛围格格不入，没错，她是专程来的，为了那个被斗牙王带回来，又特意嘱咐她“稍安勿躁”的人类。

既然不能直接去客院打量，那便来他白日里待过的地方看看好了，她步履从容的想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一个个正在收摊的货架，最终停在了卖月光果的熊妖面前。

那熊妖正埋头整理筐篓，感觉光线被遮挡，不满地抬头，却在看清来者时猛地噤声，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地缩了缩，几乎要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凌月仙姬没看他，她的注意力落在摊位前那片被踩得略显凌乱的土地上。她轻轻吸了口气。

这里的气味很杂，泥土、熟透的果子、熊妖本身的皮毛味……不过，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味，带着一股特别的草药味，却又像清水里滴入的一滴墨，与其他味道泾渭分明。

其中又有点不对，似乎还缠着点别的什么。

不是妖气，也不是寻常人类该有的鲜活生气，倒像是什么东西被仔细擦拭过后，依旧残留在纹理深处的……极淡的旧印记？

嗯，有点……熟悉。

她微微蹙眉，这似有似无的奇怪感觉挠得心头微痒，到底在哪里闻到过…记忆如同蒙尘的卷轴，一时竟翻检不出对应的篇章。

“喂，那边瑟瑟发抖的熊妖，”她开口，声音清泠，不带情绪，却让熊妖打了个激灵。“今日，可有生客？”

“有，有的！”熊妖忙不迭地回答，声音发紧，“是位没见过的人类公子，看着病弱弱的，小白大人陪着，在小摊这儿买了果子……”

人类和小白，看来是没找错地方。凌月仙姬金眸微动，信息都对的上，但这股气息属实有点奇怪，斗牙王…没感觉出来吗？

她没再多问，裙裾拂过地面，转身走向旁边那个卖杂矿的小摊，紧接着，她的脚步精准地停在一处，目光落在了那块颜色暗沉，形状不甚规则的焦木状石片上。

是这里了，白日里，那人类的目光似乎在此有过短暂的停留。

此刻离得近了，那丝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似乎清晰了那么一丁点，并非石头本身有什么特殊力量，而是它好像沾染了某种……环境的味道。

她伸出手指，隔空轻轻拂过石片表面，感知上和普通的石头似乎没什么区别，但却莫名的有种滞涩感，就像是触摸到了一段被凝固的…

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凝神思索，那答案却如同水底游鱼，眼看要触及，又倏地溜走。是与那座流星祠有关么？还是更久远之前的什么……

片刻后，她收回手却什么也没拿，什么也没再说，如来时一般，带着渐浓的暮色和一丝未能解开的疑虑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现在看来，那个叫奈落的人类，应该不单单是体弱，这次怕是捡了个麻烦回来，不过，也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