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

“是吧是吧！”小白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大将说过，西国边境还有会发光的湖泊呢！可惜我还没实力跑那么远……”

他语气里带着点向往，随即又振奋起来，“不过城外的树林就很有趣！等您再好利索些，天气也暖和了，我可以带您去逛逛！我知道哪儿有最甜的野果子！”

看着少年兴奋规划的模样，奈落极淡地弯了一下唇角，这次并非全然伪装。

“听起来不错。”他低声应道，或许，在这被迫停留的时光里，有这样一个单纯热闹的存在留在自己身边，并非全然是坏事。

其实…挺好的。

其实………

不对，他这个怎么了…奈落细微的皱了皱眉，难道是因为身体现在是人类状态，所以连思维也逐渐向人类那边靠近了吗？

他为什么要向往这些？

小白背对着奈落抱起书卷，并没有察觉到此时他矛盾的心理，得了这近乎肯定的回应，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尾巴在摇，轻快地说：“那说好了！不过现在，您真的该睡啦！”

他放完东西后有轻推着奈落走到床旁，最后又跑回到烛台边，熟练地伸出两指。

“我要熄灯咯，奈落大人。”

“嗯。”

随着奈落的声音落下，烛光也被小白顺势熄灭，屋内被一片黑暗覆盖，只有月光悄然漫入。

“晚安，奈落大人！”小白的声音在黑暗里依旧清亮温暖，当然，他的那双亮金色的眼睛也格外显眼。

奈落翻身躺下拉好薄衾，在熟悉的黑暗中，听着小白走向他自己小榻的轻微脚步声…或许，他今天可以稍微放过一下自己，不用再想那么多了…？

“嗯。”

“晚安。”

好好休息。

月见祭那天，城里会很热闹，希望你到时已经痊愈，能好好享受祭典的乐趣。

斗牙王带着笑意的话在此时浮现在脑海中，声音模糊却又非常清晰。

真奇怪……那位王应该是想知道什么的，但却完全没有要问的意思…奈落有些想不明白。

莫非……是准备走攻心路线？

黑暗中，奈落能清晰地听到小白在小榻上窸窸窣窣地整理被褥，然后躺下的声音，少年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带着不设防的安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先前的疲惫好像在短短几秒间彻底消失，窗缝透进的月光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狭长的光带，他静静地望着那片光，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还是…好奇怪……

斗牙王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照顾…？

这个时期的妖怪，善心泛滥，所以去救助一个…弱小的，无力的，易碎的……花瓶？

为什么…这具属于人类的躯壳，在这些真正的大妖面前不堪一击，斗牙王也并没有应允自己想要‘帮忙’的意见…

虽然他所想的目的确实是得到他的庇护，而且目前看来也指日可待……

他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将那片月光隔绝在背后，越是如此，内心深处的不安反而像藤蔓般悄然滋长。

小白的鼾声极其细微，带着点幼兽般的咕哝。

不能再想了，奈落闭上眼，试图驱散脑中纷杂的念头，他需要休息，需要这具身体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

无论未来如何，力量……或者说，至少是保全自身的资本，才是唯一的依仗。

至于对方那份陌生的，带着暖意的关切……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柔软的情绪强行压下。

就当是……在这段目前来说还不算太糟的过程中的，一点无伤大雅的调剂吧。

思绪渐渐沉静，身体的倦意终于占了上风。

在意识沉入黑暗之前，他似乎又听到了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巡夜侍卫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