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路上，我被亲姐雇人撞飞。
再睁眼，阴森大殿，锁链声声，黑白无常飘在眼前。
“大人，您阳寿已尽，请随我们前往第十八层地狱。”
我缩在角落发抖：“别过来，我、我最怕鬼了！”
黑无常翻看生死簿突然愣住：“等等…您好像是咱们新上任的阎王？”
我眼前一黑，不会吧，让我一个怕鬼的来管地狱？
黑白无常热情递上《地府管理手册》，我低头一看——
首条规则竟是：严禁殴打投诉的恶鬼。
轮胎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叫，盖过了林晚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他刚加完班，脑袋里还塞满了没调完的bug和项目经理的唠叨，只想赶紧回家瘫倒在床上。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姐姐林晓月发来的消息，问他到哪儿了。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划开屏幕，正要回复，一道刺眼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撞了过来。
不是意外。
那光太决绝，太精准，像是计算好了角度和时机。巨大的撞击力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感知，世界在一声轰然巨响后碎裂、旋转，然后迅速归于黑暗。最后刻在他意识里的，不是疼痛，而是林晓月前几天找他时，那双藏在精致妆容后面，闪烁不定的眼睛，和那句状似无意的询问：“小晚，你那份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写的还是爸妈吧？”
……
意识像是在深海里漂浮了无数个世纪，然后被一点点打捞上来。
冷。
彻骨的阴冷，顺着不存在的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林晚猛地“睁”开眼，随即被眼前的景象骇得魂飞魄散。
哪里还有什么马路、汽车？他正站在一个空旷得望不到边际的大殿里。脚下是冰冷光滑的黑石，映不出半点人影。四周矗立着需要几人合抱的暗红色巨柱，上面雕刻着各种狰狞扭曲、受刑哀嚎的鬼怪图案，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铁锈和腐朽气息的味道，隐隐约约，还有无数凄厉的惨叫和锁链拖曳的哗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幽绿的火盆在墙壁上跳跃，投下摇曳不定、光怪陆离的影子，让整个空间更加鬼气森森。
林晚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他从小就怕黑，怕鬼故事，怕一切跟“那个世界”沾边的东西。连恐怖片都只敢在白天拉着人一起看。眼前这景象，简直是他二十多年人生里所有恐惧的集合体。
“我……我这是在做噩梦？”他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拼命想掐自己一把，却发现身体轻飘飘的，使不上半点力气。
就在这时，两团模糊的影子在他身前缓缓凝聚。
一黑一白。
黑的那位，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如纸，头戴一顶写着“天下太平”的高帽，一条鲜红的长舌头垂到胸前，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白的那位，体型矮胖，面色黝黑如炭，戴着“一见生财”的帽子，表情倒是笑眯眯的，可那笑容在绿油油的火光下，怎么看怎么瘆人。
他们手里拖着沉重的、哗啦作响的铁链，飘到他面前，离地三寸。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黑白无常！这造型他太熟了！民间传说里勾魂索命的阴差！
完了！我死了！我真的死了！是被车撞死的！姐姐她……她竟然真的……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浇到脚，他“嗷”一嗓子，整个人缩成一团，拼命往后蹭，直到后背抵住一根冰冷的柱子，无路可退。他双手抱头，语无伦次地尖叫：“别过来！鬼啊！走开！我我没干过坏事！我最怕鬼了！求求你们别过来！”
白无常（谢必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和旁边的黑无常（范无救）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新来的魂魄吓成这样的不少见，但反应这么激烈的倒是不多。
黑无常板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声音低沉没有起伏，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林晚，生于庚辰年七月初七，卒于癸卯年冬月廿三。阳寿已尽，休得喧哗，随我等前往第十八层地狱报到受审！”
第十八层地狱？！
林晚眼前一黑，差点当场魂飞魄散。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要去十八层地狱？就因为平时上班偶尔摸鱼？还是因为偷偷吐槽老板被发现了？不对，是因为姐姐……那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但此刻，对眼前黑白无常和即将到来的地狱刑罚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不……不去……我不去！”他把自己缩得更紧，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怕鬼……别抓我……”
白无常似乎想说什么，黑无常却已经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哗啦一抖手中的锁魂链，就要上前拿人。
就在这时，黑无常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一本散发着幽光的古朴书册，无风自动地翻动起来，页面哗啦啦作响，最后停在了某一页。一道微光从书页上闪过。
黑无常随意瞥了一眼，动作猛地顿住。他那张从来没什么表情的冷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愕然。他凑近书页，仔细看了看，又抬头，上下打量着缩在柱子底下抖成筛糠的林晚，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甚至还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书册。
白无常也察觉到了搭档的异常，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看，他脸上那职业性的假笑也彻底维持不住了，嘴巴微微张开，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两个阴差大眼瞪小眼，僵在了原地。大殿里只剩下锁链轻微的嗡鸣和林晚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十几秒。
最后还是白无常先反应过来，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试图表达友善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往前飘了一小步，用这一生最温和（自以为）的语气开口：“那个……大、大人？您……您还好吧？”
大人？
林晚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白无常，又看看旁边表情复杂、甚至有点手足无措的黑无常，完全懵了。
黑无常也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恭敬一点，但效果不佳，依旧硬邦邦的：“生死簿显示……您，呃，您是林晚？”
林晚呆呆地点点头。
黑白无常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信息。黑无常僵硬地合上生死簿，和白无常一起，整了整衣冠，然后，对着缩在地上的林晚，动作略显仓促但幅度极大地——躬身行了一礼。
“属下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参见阎君大人！”两人异口同声，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林晚：“……啊？”
阎……君？大人？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死的时候把耳朵也撞坏了，产生了幻听。
“你们……叫我什么？”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和难以置信。
白无常谢必安脸上堆满了笑，虽然依旧诡异，但努力传达着善意：“阎君大人！您是我们地府新上任的十殿阎罗之首啊！生死簿上写得明明白白，绝不会错！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林晚张着嘴，看着面前这两位传说中的勾魂使者，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再回想一下自己刚才吓得屁滚尿流的怂包表现……
荒谬。
太荒谬了！
他，林晚，一个连恐怖片都不敢独自看完、晚上起夜都要开满所有灯的资深怕鬼人士，是阎王？地府的最高领导人？开什么国际玩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们肯定搞错了！我从小就怕鬼！我连鬼屋都不敢进！我怎么可能是阎王？让我一个怕鬼的来管地狱？这、这比让我下十八层地狱还可怕！”
他情绪激动，眼前一阵阵发黑，感觉魂魄都要被这个离谱的消息震散了。
黑白无常似乎对这位新阎王的反应有所预料（毕竟生死簿可能也记载了性格特点？）。黑无常范无救没说话，只是默默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封面是玄黑色不知名材质、散发着淡淡幽光的书册，封面上是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古篆大字——《地府管理手册（新任阎君必读）》。
白无常谢必安恭敬地双手接过，然后陪着笑，递到林晚面前：“大人，您初来乍到，有所疑虑也是正常。这是《地府管理手册》，乃天道所授，上面详细记载了您的职责、权限以及地府运转的各项规章。您一看便知。”
林晚看着那本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手册，咽了口唾沫，犹豫着不敢接。他现在只想回家，回他那个虽然要还房贷但至少没有鬼的出租屋。
“大人，您看一下吧。”白无常的声音带着点恳求。
林晚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地府管理手册》。书册入手冰凉，似乎有丝丝寒气往魂魄里钻。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上刑场般的心情，翻开了第一页。
开篇没有想象中的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也没有阎王的职责权力清单，只有一行用朱红色笔墨写就、异常醒目的大字，占据了整个页面：
第一条：严禁以任何形式殴打、虐待、恐吓前来申诉或投诉的恶鬼。违者……
后面关于惩罚的内容林晚还没看清，光是这第一条，就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手一抖，厚厚的手册差点脱手掉落。
严禁殴打投诉的恶鬼？
他连看见个普通鬼魂都能吓晕过去，现在告诉他，以后不仅每天要面对成千上万奇形怪状、死状各异的鬼，其中还有穷凶极恶、怨气冲天的恶鬼会来找他“投诉”？
而他，作为阎王，还不能动手？
林晚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以后就靠您了”表情的黑白无常，再想想那本手册上离谱的规定，最后想到那个把他送到这里的、名为姐姐的凶手……
极度的恐惧、荒谬的现实、巨大的冤屈，还有对未来的彻底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终于超出了他这颗刚死不久的脆弱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轻响，眼睛一翻，很干脆地——
晕了过去。
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大人！阎君大人！”黑白无常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扶住这位看起来极不靠谱的新上司。
幽暗的大殿里，只剩下鬼火摇曳，锁链轻鸣，以及两位资深阴差无奈的叹息。
范无救看着晕倒的林晚，面无表情地总结：“看来……咱们地府，以后有的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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