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轮回,真情无杀,假意必死)
(爱一个人不会阻止死亡)
六境之中,提起李安水,无人不色变。
她活了多久,无人知晓,只知岁月在她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唯有那双眼睛,沉淀着看尽沧海桑田的死寂与漠然。
传言她不死不灭,无人能伤其分毫。
她游走各界,行事全凭心意,亦正亦邪,手上沾染的血腥足以汇成江河,名声狼藉,是悬在无数人心头的一道幽影。
·
似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
李安水一身素白,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她正追寻着一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雪莲,据说此物能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寒意。
就在她驻足时,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雪声掩盖的破空声自身后袭来。
李安水甚至懒得回头。
多少年了,刺杀、偷袭,于她而言如每日必吃的饭食。
那攻击太微弱了。
连让她眨下眼都做不到。
然而,下一秒——
“嗤啦!”
一声轻微的、布料撕裂的声响。
紧接着,左臂外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
李安水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素白衣袖上,缓缓洇开的一小点嫣红。
她……受伤了?
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她几乎已经忘记了疼痛是何等滋味。
这感觉陌生而新奇。
她终于转过身。
风雪中,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握着柄比他手臂还短的陈旧匕首,正惊恐地看着她,或者说,是看着她手臂上那点血痕。
他衣衫褴褛,冻得嘴唇发紫,小脸上满是污垢,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此刻却盛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完成任务般的决绝,以及,动手后的恐惧。
李安水“你……”
李安水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少年被她一看,吓得后退一步,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冰面上。
但他随即又强迫自己站定,瘦小的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李安水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能轻易碾死这只妄图撼树的蜉蝣,但手臂上那点微弱的刺痛,和这少年眼中复杂至极的情绪,让她暂时按下了杀意。
有趣。
一个能伤到她的孩子?
她弯腰,捡起那柄匕首。
很普通的铁器,甚至有些钝了。
唯一特别的,是刃尖沾染了一丝极其隐晦几乎难以察觉的符文痕迹,显然是专门用来对付有灵脉之人的,但即便如此,按理说也绝无可能破开她的防御。
是巧合?还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少年身上。
李安水“为何杀我?”
她问。
少年紧闭着嘴,眼神倔强,不肯回答。
李安水看着他冻得瑟瑟发抖却强撑着的模样,心中那点因受伤而起的波澜,渐渐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无聊岁月里找到新奇玩具的兴趣所取代。
她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拎住了少年后颈的衣领,如同拎起一只不听话的崽子。
李安水“不说?”
她淡淡道,
李安水“那就跟着我,直到你想说为止。”
·
李安水没有杀那少年,甚至替他驱散了寒意,给了他干净温暖的衣服和食物。
她将他带在身边,继续在雪原上行走,仿佛只是多了一个沉默的充满戒备的小尾巴。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纪伯宰。
一个充满野心和杀气的名字,与他还显稚嫩的脸庞格格不入。
纪伯宰起初极度恐惧和抗拒,试图逃跑过几次,但每次都会被李安水轻而易举地抓回来。
她也不惩罚他,只是用一种近乎观察实验品的目光看着他,偶尔会问他一些问题,关于他的来历,他的目的。
纪伯宰始终缄默。
李安水也不急。
漫长的生命教会她最多的就是耐心。
她开始教他一些东西——如何在这酷寒的雪原辨认方向,如何从冰层下汲取淡水,甚至随手点拨他一两句粗浅的法门,让他能更好地抵御严寒。
她发现纪伯宰很聪明,学得极快。
眼神里那股狼崽子般的凶狠和警惕,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掺杂了一丝浅淡的困惑与依赖。
李安水并不在意。
她只是觉得,身边有个能伤到自己又有点意思的小东西,似乎让这无尽枯燥的旅程,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依旧是他口中“名声极差的长生者”,他也依旧是那个目的不明的刺杀者。
但一种诡异的平衡,在他们之间形成了。
有时,李安水会故意卖个破绽,想看看纪伯宰是否会再次动手。
但少年只是握紧了拳头,眼神挣扎,最终却别过头去。
直到一个月后,在一个相对温暖避风的山洞里,李安水罕见地陷入了一种类似“沉睡”的休憩状态。
长生者并非不需要休息,只是她的沉睡更深沉,更不易被打扰。
纪伯宰守着篝火,看着蜷缩在皮毛中、容颜静谧的李安水。
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柔和了她平日的冷厉。
这段时间的相处,与他接受到的关于她的所有恐怖传闻截然不同。
她强大,却并未随意欺凌弱小,除了把他拎来拎去。
她冷漠,却会在风雪最大时,不着痕迹地替他挡去大部分寒气。
他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点。
终于,在确认李安水呼吸平稳绵长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挪到她身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如同梦呓般,开始诉说。
他说了他凄苦的童年,如何在饥寒交迫中挣扎求生。
说了他被一个神秘组织捡到,接受残酷训练,成为杀手。
说了这次任务——刺杀李安水。
组织告诉他,这是他的宿命,是他存在的唯一价值。
只有杀了她,他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少年纪伯宰“……他们说我天生煞星,克父克母,注定孤苦……只有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才能逆天改命……”
少年的声音带着哽咽和迷茫,
少年纪伯宰“可是、我不想杀你……”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将积压在心头的恐惧、委屈和无奈,尽数倾泻在这寂静的雪夜,倾泻给这个他本该杀死此刻却莫名感到一丝安心的“目标”。
他不知道,李安水其实并未完全沉睡。
她的意识游离,清晰地听到了每一个字。
原来如此。
李安水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逆天改命?靠杀她?真是无聊又熟悉的戏码。
她活了太久,见过太多以各种名义想要她命的人。
纪伯宰的理由,并不算新鲜。
但……他说他不想。
而且,听着他带着哭音的诉说,李安水那早已斑驳的心,竟泛起了一丝波澜。
不是同情,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厌倦。
对生命永无止境的厌倦。
对不断重复的杀与被杀的戏码厌倦。
或许……这是个机会?
一个可以彻底终结这一切的机会。
·
翌日。
李安水醒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看向眼下带着青黑、明显一夜未睡的纪伯宰,平静地开口:
李安水“你想杀我,完成任务,获得自由,是吗?”
纪伯宰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被戳穿的惊恐。
李安水“我可以让你杀。”
李安水的下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纪伯宰耳边。
他彻底呆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年纪伯宰“为……为什么?”
李安水“我活够了。”
李安水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李安水“或许我该感谢你。”
她看着纪伯宰震惊而混乱的眼神,继续道:
李安水“不过,我并非寻常手段可杀。需要特定的时机,特定的方法。”
她顿了顿,隐瞒了最关键的一点——
需要动手者,对她怀有真心。
少年纪伯宰“你……你说真的?”
纪伯宰的声音颤抖。
李安水“自然。”
李安水点头,
李安水“跟着我,我会告诉你何时是合适的时机。届时,你只需动手即可。”
一场荒谬的“死亡契约”,就在这冰天雪地中,由一个求死者,和一个被承诺了“自由”的杀手,共同订立。
此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愈发微妙。
纪伯宰不再试图逃跑,他跟在李安水身边,努力学习她教给他的一切,眼神却越来越复杂。
他看着她于风雪中漫步,于月下独酌,于晨曦中凝望远方……她强大、美丽,也孤独,与传闻中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形象渐行渐远。
他开始下意识地在她遇到一些小麻烦时挡在她前面。
会在找到甜美的野果时,犹豫着递给她最大的那个。
会在她偶尔望着极夜出神时,安静地陪在一边。
李安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那片死寂的冰原,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松动,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最终的“解脱”。
她带着纪伯宰离开了雪原,游历六境。
她故意带他去见识世间的美好,人情的温暖,也让他目睹争斗的残酷,生命的脆弱。
她想看看,在这过程中,那颗被组织灌输满杀戮与任务的心,是否会有所改变。
纪伯宰确实在改变。
他眼中的戾气渐渐被平和取代,偶尔会露出符合他年龄的好奇与笑容。
他依旧记得那个“契约”,但提起的次数越来越少,眼中的挣扎越来越多。
李安水知道,时机快到了。
她能感觉到,纪伯宰对她,早已超越了最初的任务关系。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依赖和感激,甚至可能有一丝雏形爱恋的情感。
·
他们来到了一处寂静山谷。
花开绚烂,生机勃勃,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宁静。
李安水“就是这里了。”
李安水平静地对纪伯宰说。
纪伯宰握着李安水后来送给他的一柄更好的短剑,手却在微微发抖。
他看着她,眼神痛苦而挣扎:
少年纪伯宰“我……一定要这样做吗?”
李安水“这是我们的约定,也是你的自由,不是吗?”
李安水看着他,目光深邃,
李安水“动手吧,纪伯宰。”
纪伯宰深吸一口气,举起了短剑。
他能感受到体内力量涌动,组织教导的杀戮技巧清晰无比。
他知道,这一剑下去,任务就完成了,他就能摆脱枷锁,获得所谓的“自由”。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快要无法呼吸。
他看着李安水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鼓励的眼神,看着她毫不设防地站在哪里,仿佛等待的不是死亡,而是归宿。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她心口的前一瞬——
纪伯宰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是组织的命令,不是对自由的渴望,而是一种汹涌的无法遏制的念头。
他不能!他不能杀了她!
不能杀了这个教会他温暖、给予他安宁、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活着”并非只有冰冷任务的人。
这念头如此强烈,带着巨大的力量,与他体内某种被组织种下的防止任务失败的自毁禁制产生了致命的冲突。
少年纪伯宰“呃啊——!”
纪伯宰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举剑的手僵在半空,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鲜血从他的七窍中缓缓流出。
李安水瞳孔骤缩,脸上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
然而,已经晚了。
纪伯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短剑“哐当”落地,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依旧望着她,里面充满了未说出口的情意,最终凝固。
他死了。
死在了自己动心的瞬间。
死在了组织的禁制之下。
李安水站在原地,看着地上少年尚且温热的尸体。
山谷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和衣袂,带来花的甜香,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伤心吗?
似乎有那么一瞬,一种尖锐的陌生的痛楚,划过了她死寂了无数年的心湖。
但很快,那痛楚就被更深的无边无际的空茫所淹没。
原来,连死亡,都成了一种奢望。
她俯身,轻轻合上纪伯宰未曾瞑目的双眼。
李安水“原来……你动了真心。”
她低声自语,语气听不出悲喜,
李安水“可惜,我未曾告诉你……这才是杀死我的唯一钥匙。”
她埋葬了纪伯宰,立了一块无字的碑。
然后,她转身离开,开始了新的、也是旧的漫无目的的游荡。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标多了一个——
寻找纪伯宰的转世。
她想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宿命?
·
李安水拥有漫长的生命和足够的力量去窥探轮回的痕迹。
她很容易就找到了纪伯宰的转世。
第二世,他不再是奴隶,而是温文尔雅的仙君。
李安水接近他,引导他,如同上一世一般,建立起深厚的情谊。
然而,就在他挣扎于爱与失去,即将做出抉择的前夕,他乘坐的舟船意外倾覆,溺水而亡。
第三世,他是一个侍卫,憨厚耿直。
李安水在他重伤垂死时救了他,将他带在身边。
他同样在日渐相处中对她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结果,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妖兽夜袭中,他为保护她留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破绽,被流矢射中咽喉。
第四世,第五世……
每一次,李安水都能找到他,以不同的身份接近他,与他产生深刻的联结。
而每一次,就在那份“真心”即将明朗,足以构成杀死她的条件时,纪伯宰的转世总会因为各种看似合理却又透着诡异的“意外”,戛然离世。
有时是急病,有时是意外事故,有时甚至是……在他起了动摇之心后,被“清理门户”。
那道禁制,像是伴随了他生生世世,无论如何都会死亡。
就好像只有长生一法,可保他一命。
李安水从最初的探究,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在她心中滋生。
她就像一个被命运戏弄的棋子,渴望着一场彻底的安眠,却被一次次推回这令人作呕的牢笼。
纪伯宰的每一次死亡,都像是在她的囚笼上,又加了一把锁。
她厌倦了这无休止的轮回,厌倦了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一次次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必须打破这个死结。
·
一个细雨霏霏的黄昏。
李安水于一处僻静的山谷小屋中,点燃了一柱传说中能连通心意、缔结良缘的“灵犀香”。
灵犀香,又名 “结良缘香”,相传每日焚一柱灵犀香,月余则良缘续结。哪怕两个人身在千里之远也能灵犀传情。
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带着一种异样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盘旋、交织。
她再次找到了纪伯宰。
灵犀香的效力是潜移默化而强大的。
李安水没有像前几世那样缓慢铺垫。
她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利用灵犀香带来的微妙影响,轻易地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与好感。
她不再等待真心自然萌发,她要强行催熟,然后……操控它。
她带着他经历冒险,在他遇到危险时“恰到好处”地出手相助,在他迷茫时给予“指引”。
灵犀香的烟雾无声无息地缠绕着纪伯宰的心神,放大着他对李安水的关注与依赖,将一种扭曲的被引导的“爱意”,强行植入他的心底。
纪伯宰感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女子。
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他觉得自己爱上了她,爱得炽热,爱得盲目,爱得身不由己。
心底偶尔会闪过一丝怪异,觉得这感情来得太快太猛烈,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但很快就会被更汹涌的“爱意”淹没。
李安水冷眼旁观着他的变化,看着他眼中日益浓烈的被香料催生出的“爱意”。
时机到了。
她将他带到一处绝巅之上。
云海翻腾,仿佛置身世界的尽头。
李安水“纪伯宰,”
她看着他,声音平静无波,
李安水“杀了我。”
纪伯宰如遭雷击,疯狂摇头:
纪伯宰“不……我怎么可以伤害你?!”
李安水“这是证明你爱我的唯一方式。”
李安水循循善诱,勾起灵犀香残留的效力,蛊惑着他的心智,
李安水“杀了我,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超越生死。”
荒谬的言论,在扭曲的爱意和灵犀香的作用下,竟变得合理起来。
纪伯宰内心剧烈挣扎,理智在呐喊这是错的,可情感却狂啸着要听从她的命令,证明自己的爱。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挣扎之色褪去,只剩下一种被操控的麻木的决绝。
纪伯宰“好……”
他嘶哑地应道,举起了手中的剑。
李安水闭上了眼,等待着期盼了无数岁月的终结。
剑,精准地刺入了她的心口。
剧痛传来的瞬间,李安水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纪伯宰空洞的眼中,在那剑刃没入她身体的刹那,竟毫无征兆地滑下了两行眼泪。
那泪水滚烫,砸落在她逐渐冰冷的脸上。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位置,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近乎心碎的表情。
仿佛这一剑,是刺在了他自己心上。
他在无意识被操控的状态下,依旧感到了心痛。
长生不死的法则开始运转。
李安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困扰她无数岁月的名为“长生”的诅咒,正从她体内剥离……
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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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水的身体缓缓倒下。
她终于如愿以偿,陷入了黑暗。
而纪伯宰,在剑刃染血、李安水倒下的瞬间,如同大梦初醒。
操控他心神的灵犀香,随着李安水的“死亡”骤然消散。
巨大的真实的、属于他自己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一切虚假的桎梏。
他看着手中染血的剑,看着倒在血泊中再无生息的李安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绝望至极的悲嚎。
纪伯宰“不——!!!安水——!!”
他扔掉剑,扑过去,颤抖着抱起她尚且温软的身体,眼泪汹涌而出,悔恨与爱意交织,几乎将他撕裂。
他为什么会动手?
他怎么会杀了她?!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想要随她而去的绝望中,他猛地举起剑,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脖颈。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和死亡并未到来。
剑锋划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瞬间愈合。
纪伯宰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再次尝试,用尽各种方法——刀砍、剑刺、跳崖、服毒……结果无一例外。
所有的伤害都在瞬间复原,所有的致命危机都化为无形。
他……死不了?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无比的混杂着无数世记忆的洪流,猛地冲入了他的脑海。
第一世,雪原之上,他心动瞬间,触发禁制而亡……
第二世,舟船倾覆,只因他在前一晚,无意中听到了密令,为不连累她,自己松开了抓住船舷的手……
第三世,流矢飞来,是他计算好了角度,主动用喉咙迎了上去。
因为那时他已明白,唯有他死,她才能继续长生……
第四世,第五世……
每一次、每一次都在他意识到自己动了真心,意识到杀死她需要“真心”这个条件,而命运的车轮即将碾碎这份真心、可能危及她生命时,他都选择了主动赴死。
用自己的死亡,来保全她的生机。
他以为是在救她,却不知,这恰恰是将她推入了更深的、求死不得的地狱。
而那个神秘组织……
记忆的最终碎片拼接起来——那根本就是他在绝望中,为了给“刺杀李安水”一个合理的、能不断循环的理由,而潜意识引导创立的。
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能一次次“合理”地找到她,接近她。
所有的“意外”,都是他深埋的灵魂,为了不让她死,而做出的“自杀”选择。
灵犀香,是唯一一次,在他还没来得及“自杀”前,就被强行操控,完成了“杀戮”。
纪伯宰瘫坐在李安水逐渐冰冷的身体旁,望着自己无法损伤分毫的双手,发出了比刚才更加绝望的悲鸣。
他亲手杀死了唯一所爱,那个他用尽了无数轮回想要保护的人。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
爱,真的不能阻止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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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 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 ,人能与鬼通。忘川之畔,与君常相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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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因为不确定是否有受众,所以if可能都只写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