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电影化的运镜进行改写*
伊凡仰起头，视线穿过那层半透明的屏障，目光落在外界扭曲的画面中——断裂成碎片般的摩天大楼残骸、曾经是浩瀚海洋却如今灰败沉寂的区域，以及时不时闪过的一道诡异光芒。这些景象像是旧世界最后一张模糊的遗照，被五位神明牢牢封印在保护壳之外。
“看傻了，小子？”老吉姆的声音从背后磕磕巴巴地传来，带着长期吸食劣质烟草侵蚀出的沙哑感。“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片巨大的坟场罢了。”
伊凡没有动，依旧盯着那片赤红的天空。“我只是在想，当初神明为什么挑了红色呢？为什么不弄成蓝色，像古籍里写的蓝天那样？”
“哈！”老吉姆嗤笑了一声，露出满口黄牙，嘴里喷出一股呛人的烟味。“因为红色是警告色啊！提醒我们外面到底是什么鬼样子。再说了，要是天是蓝的，咱这些人造光源不就显得多余了？”
他说得没错。在这个新世界里，即便是在白昼，赤红的天空也离不开人工光源的补充。伊凡脚下踩着的是第七区的金属平台，位于蛋壳世界的边缘区域。远处，七座高塔直插天际，即使从这里望去，也能清晰看见它们散发出的光辉。这是七位天选之子的居所，是权力与秩序的象征。
“快点干活。”老吉姆催促着，“今天有净化仪式，去晚了又得挨罚。”
伊凡最后看了一眼屏障外那些废墟，转身跟上了老吉姆的脚步。他是个瘦高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岁，一头黑发乱蓬蓬地竖着，眼睛总是带着一丝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沉思。他的手指修长灵活，似乎更适合握笔而不是工具，手上布满了劳作留下的伤痕。
他们工作的区域是一座巨大的能量转换站，负责将从七塔输送来的能量分配到第七区的每一个角落。伊凡的任务是检查能量管线的读数，确保没有泄漏。这份工作枯燥乏味，但责任重大。据说五十年前某个区域的能量站发生了爆炸，整个区域崩塌，数千人坠入了虚空中。
“听说今晚七塔有宴会。”莉娜的声音突然从上方飘了过来。她正坐在一段管线上，双腿悬空晃悠着，红色的工装衬托出她褐色肌肤泛起的微微亮光。莉娜是伊凡从小到大的玩伴，一头编成无数细辫的长发和永远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让人一眼就认得出她。
“宴会？又是什么借口？”伊凡随口一问，同时瞥见莉娜腰间的工具袋鼓鼓囊囊的，显得异常可疑。
“第四区进贡了一种新的发光植物，据说能在赤红天空下发蓝光。”莉娜轻盈地跳了下来，脚尖触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天选之子们要展示这种奇迹了。”
老吉姆哼了一声：“可我们呢，只能在这里闻着能量管线的臭味。”
莉娜凑近伊凡，压低了声音：“我搞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今晚老地方见？”
伊凡的目光迅速扫过她的工具袋，立刻明白了。“你又去禁区了？”
“只是边缘地带。”莉娜眨了眨眼，“发现了一些可能让你感兴趣的古籍残页。”
伊凡的心跳猛然加快。收藏旧世界的遗物是一项重罪，理由是“避免污染新世界的纯洁”。但这却是他唯一的秘密爱好，而莉娜是他唯一知道并偶尔帮他搞到“违禁品”的人。
“今晚值班后。”伊凡简短地同意，努力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期待。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震动传遍了整个区域。不是来自于能量管线，而是脚下的世界基底。震动轻微但持续了几秒钟，工人们停下手中的活，不安地交换着眼神。
“基底又不稳定了？”有人低声问。
老吉姆啐了一口唾沫：“五十年了都没事，能出什么问题？快干活！”
但伊凡注意到了老吉姆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这种震动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且频率似乎越来越高。
当赤红的天空逐渐转为深红色时，伊凡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穿过蜿蜒的金属通道，回到了第七区的居住层。这里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机油和臭氧混合的味道，无数管道在头顶交错延伸，就像金属的藤蔓一样。
他的住所狭小但整洁，墙上挂着一把自制的乐器——那是他用废弃材料拼凑出来的琴。房间的一角堆放着杂物，但仔细看会发现那些都是被精心修复的旧世界物品：一个还能正常运转的机械钟，一套完整的餐具，以及几本被用其他封皮伪装起来的旧世界书籍。
伊凡小心翼翼地锁好门，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金属箱子。里面藏着他的宝藏：几十页从不同渠道获得的旧世界纸张。这些纸张有的已经模糊不清，有的却意外保存完好。纸上记录着一个他无法想象的世界——有蓝色的天空、自由落下的雨水，还有不需要能量管线就能生长的植物。
最让他着迷的是一张残页上提到的概念：“季节”。在新世界里，温度恒定，光线不变，没有旧世界描述的这种循环变化。天选之子们说这是神明的恩赐，是完美的秩序。但伊凡偶尔会想象风吹在脸上的感觉，或是温度忽然变化带来的刺激。
敲门声以特定的节奏响起——是莉娜。
伊凡打开门让她进来，她立刻从外套内袋掏出几页泛黄的纸张。
“看看这个，我在第四区的废弃管道里找到的。”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是旧世界的某种…科学报告。”
伊凡接过纸张，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但有几个词反复出现：“世界屏障”、“能量衰减”、“结构性崩溃”。还有一些图表和公式，像是用来计算某种防护罩稳定性的。
“这看起来像是…”伊凡皱眉研究着内容。
“像是对我们这个世界的某种研究。”莉娜接过话，“或者说，是对那个濒临崩溃的旧世界的研究。五位神明创造我们的世界之前的研究。”
伊凡感到一阵寒意。根据官方教义，五位神明是直接创造了新世界，没有任何过渡期。但这些纸张似乎表明，神明们先研究了旧世界的崩溃才采取行动。
“还有更劲爆的。”莉娜指着最后几行模糊的文字，“这里提到了‘替代方案’和‘幸存者筛选’，听起来可不像是因为他们仁慈才创造的新世界。”
伊凡正要开口说什么，第二次更强烈的震动来袭，比白天那次更加剧烈。架子上的一个小工具被震了下来，金属的共鸣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最近越来越频繁了。”莉娜低声说，脸上少有的浮现出担忧。
伊凡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渐渐成形。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刺耳的警报声便响彻了整个区域——不是普通的工作警报，而是最高级别的安全警报。
“净化队！”莉娜冲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窥视。“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伊凡迅速将纸张藏回金属箱，心跳如鼓。净化队是第七天选之子赫利俄斯的直属力量，负责清除“污染”，通常只会在有明确目标的情况下出动。
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不是朝他们的方向，而是——
“他们进了老吉姆的家！”莉娜倒吸一口冷气。
伊凡挤到门边，刚好看到老吉姆被黑衣的净化队员拖出家门。老人额头流血，但表情倔强，嘴里喊着些听不清楚的话。
紧接着，让伊凡血液冻结的是，队员们又拖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老吉姆的孙女艾米，仅仅八岁。她惊恐地哭着，小手伸向爷爷的方向。
“不…”伊凡下意识地要冲出去，却被莉娜死死拉住。
“你想找死吗？”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光芒笼罩了整个通道。当光芒散去，一个身影悬浮在离地几英寸的空中。他穿着银白色的长袍，面容被兜帽遮住了一大半，但周身散发的能量让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第七天选之子赫利俄斯亲临。
赫利俄斯甚至连看都没看老吉姆和艾米一眼，只是抬起手示意。一名队员上前，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物件——伊凡帮老吉姆修理过的旧世界音乐盒。
“污染确认。”赫利俄斯的声音平静却又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按律净化。”
一道白光闪过，老吉姆和艾米甚至没来得及尖叫，便化为了一缕青烟。音乐盒在赫利俄斯手中化为碎片，随着风飘散而去。
整个通道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赫利俄斯转身时袍服摩擦的声音。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突然停下脚步，兜帽下的脸似乎转向了伊凡和莉娜的方向。
那一刻，伊凡确信天选之子透过门缝直视了他的双眼。
几秒钟后，赫利俄斯离开了，净化队也随之消失，只留下通道中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道。
伊凡瘫坐在地上，浑身已被冷汗湿透。莉娜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他看见我们了。”莉娜颤抖着说。
伊凡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最后只剩沉默。他的目光落在床底的金属箱上，那里藏着足够让他被净化十次的“污染物”。
更可怕的是，他突然意识到那些震动和刚刚看到的研究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如果世界屏障真的不稳定，如果新世界并非完美无缺…
第二次更为强烈的震动袭来，这次伴随着能量管线发出的尖啸声。天花板的灯光闪烁不定，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低沉呻吟。
赤红之夜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在七塔最高处的殿堂里，其余六位天选之子正在宴会上谈笑风生。第四区进贡的发光植物在殿堂四周散发出柔和的蓝光，与赤红的天空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赫利俄斯又去处理‘污染’了？”第一天选之子阿斯特拉问道，她的声音如同音乐般悦耳。
“第七区总是问题最多。”第二天选之子坦佩斯抿了一口发光的液体，“底层民众，缺乏教化。”
他们的谈话被一阵明显的震动打断。蓝光植物猛烈闪烁，一位侍者不小心将酒洒到第三天选之子索里斯的袍子上。
宴会厅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阿斯特拉优雅地起身，笑容丝毫未变：“无需惊慌，这只是能量调节的小波动而已。神明保佑，我们的世界坚不可摧。”
但在她的眼底，一抹难以察觉的忧虑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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