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卧室渲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许牧乖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只留下床单轻微的褶皱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谢臣屿的冷冽气息。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身体还残留着昨夜缠绵后的细微酸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连续两晚的同床共枕,尽管大部分时间只是相拥而眠,但那种肌肤相亲的亲密感,还是在她冰封的心湖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签,上面是谢臣屿龙飞凤舞的字迹:「临时有事,去邻市,晚上回。有事打周圳电话。」后面附了一串号码。旁边,还放着一部崭新的手机,正是他昨天给她的那部。
他便这样走了。没有过多的交代,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出门处理一件寻常公事,而非将新婚妻子独自留在陌生的酒店套房。
许牧乖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开机,通讯录里只有一个联系人——周圳。一种微妙的失落感和隐隐的不安悄然滋生。她就像一只被暂时圈养在精美笼子里的雀鸟,主人离开,便失去了方向。
但这种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很快冷静下来。谢臣屿的离开,对她而言,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暂时卸下“乖巧妻子”面具,独自思考和布局的机会。她不能完全依赖他,必须有自己的计划和底气。
她起床洗漱,换好衣服。酒店管家准时送来了早餐,依旧丰盛精致。她安静地吃完,然后走到书架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繁忙的城市。海城,这座承载了她太多痛苦记忆的城市,如今因为谢臣屿的出现,似乎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窒息了。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上午十点左右,套房的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许牧乖的心猛地一跳。会是谁?谢臣屿回来了?不可能,他刚走。酒店服务员?通常不会这样按铃。
她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只见傅归、傅夫人,以及脸色铁青的傅芊,正站在门外!傅归的脸上是强压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傅夫人则是一贯的刻薄,傅芊更是双眼喷火,恨不得将门板瞪穿。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还来得这么快!
许牧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谢臣屿才刚离开,傅家就找上门来,这绝不是巧合。是酒店有人通风报信?还是傅家一直在暗中监视?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表情,脸上换上惯有的、带着几分怯懦和不安的神情,然后打开了门。
“傅叔叔,阿姨,姐姐……你们怎么来了?”她声音细弱,身体微微侧开,让出通道。
傅归冷哼一声,率先大步走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间奢华无比的套房,眼神复杂。傅夫人和傅芊紧随其后,傅芊一进来,就死死盯住许牧乖,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许牧乖!你真是好本事啊!”傅芊第一个忍不住,尖声叫道,“这才几天功夫,就勾搭上谢臣屿,还偷偷摸摸把证领了?!你要不要脸!”
傅夫人一把拉住几乎要冲上来的女儿,阴沉着脸对许牧乖说:“牧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傅叔叔和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一声不响就跟人走了,还把傅永打成那样!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
许牧乖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声音带着哭腔:“阿姨……不是我……是谢少他……他非要带我走……傅永哥哥他……他昨天想对我……是谢少救了我……”
她将责任大半推到了谢臣屿身上,并适时地提起傅永的恶行,点明自己是受害者。
傅归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当然知道傅永是什么德性,也大致猜到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但此刻,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许牧乖竟然和谢臣屿结婚了!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原本打算利用许牧乖作为筹码,慢慢套取谢臣屿的信任,或者至少维系住这条线。现在倒好,筹码直接变成了谢家的人!这让他处于极其被动的局面。谢臣屿此举,无异于直接打了傅家的脸,也断了他许多念想。
“牧乖,”傅归强压下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带着长辈的“关切”,“你年纪小,不懂事。谢家那样的门第,不是我们能高攀的。谢臣屿他是什么身份?他娶你,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玩玩的!你跟着他,不会有结果的!听叔叔的话,跟我们一起回去,这件事我们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以后叔叔给你找个靠谱的好人家……”
许牧乖在心中冷笑。当做没发生过?找靠谱人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傅归,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傅叔叔……可是……我们已经领证了,是合法夫妻了。谢少他……他对我也很好。”
“合法夫妻?”傅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声讽刺,“你以为一张结婚证就能绑住谢臣屿?做梦吧你!他迟早玩腻了你,把你像垃圾一样丢掉!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
“芊芊!”傅归呵斥了一声,但眼神也冷了下来。许牧乖的“不识抬举”,让他失去了耐心。他盯着许牧乖,语气带上了威胁:“牧乖,你别忘了,你父母的东西,还在我这里。你难道不想让他们安息吗?”
他终于亮出了底牌!用父母骨灰和许家机密来威胁她!
许牧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九年了,傅归就是用这个,一次次地逼迫她妥协,让她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强烈的恨意如同毒液般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她伪装的表皮。
但她死死咬住了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冲动!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再是假装,而是真实的屈辱和痛苦交织的泪水。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抓住傅归的裤脚,哭得浑身颤抖:“傅叔叔……求求您……不要……我知道错了……但我现在真的不能回去……谢少他会生气的……求您看在我死去的父母份上,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的……求您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演技逼真到了极致,将一个无助、恐惧、又不得不屈服于威胁的孤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傅归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的疑虑稍减。看来,许牧乖还是那个被他牢牢捏在手里的软柿子,只是暂时被谢臣屿迷惑了。他需要的是时间,慢慢让她认清现实,或者……利用她这个“谢太太”的身份,为傅家谋取更大的利益。
傅夫人和傅芊看着跪地哭泣的许牧乖,脸上露出鄙夷和得意的神色。果然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好了,起来吧。”傅归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施舍般的意味,“既然你暂时不想回去,叔叔也不逼你。但是牧乖,你要记住,傅家永远是你的娘家,你父母的东西,叔叔也会替你好好保管。你在谢家……要懂事,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机会,多替傅家美言几句,明白吗?”
这是要她当间谍?许牧乖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连连点头:“我明白,傅叔叔,谢谢您……我一定会记住您的话……”
傅归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乖。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好自为之。”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这奢华的套房,带着傅夫人和傅芊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的瞬间,许牧乖脸上的泪水瞬间止住。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冰。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卑微和怯懦?
她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颊,仿佛要洗掉刚才被傅归触碰过的恶心感。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眶微红、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女孩,她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容。
傅归,傅夫人,傅芊……你们施加在我身上的屈辱,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父母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而你们傅家,就等着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吧!
她拿出谢臣屿给她的手机,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拨打周圳的电话。现在还不是向谢臣屿求助的时候。这场仗,她需要先靠自己打。
她走到窗边,看着傅家的车驶离酒店。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眼底深沉的黑暗。
谢臣屿的离开,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考验。而她,许牧乖,绝不会坐以待毙。
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她的獠牙,已经悄然露出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