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温时越的手背上投下一小块跃动的光斑。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那光斑便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跳舞。一种微弱的、久违的生机感,随着这小小的动作,悄然回归。
门被轻轻推开,谢祈安带着一身晨露般清新的气息走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精致logo的纸袋,看到温时越醒着,眉眼立刻舒展开来。
“醒了?正好,”他将纸袋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带着令人舒适的温和,“路过‘浮生记’,想起你最爱吃他们家的杏仁酥,就买了些刚出炉的。”
‘浮生记’。温时越心里微微一动。那家藏在老城区的甜品店,他确实很喜欢他们的杏仁酥,喜欢那微苦回甘的独特味道。
只是,他记得自己似乎很久没去过了,久到记忆都有些模糊。谢祈安怎么会知道?还如此自然地说了出来?
看着他疑惑的眼神,谢祈安一边拆开包装,一边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亲昵的无奈:“又忘了?去年秋天,可是你非要拉着我去那家店的,说那是你的秘密基地,心情不好的灵丹妙药。”他将一块造型精致的杏仁酥递到他嘴边,“尝尝看,味道变没变。”
温时越怔怔地咬了一小口。
酥皮碎裂,熟悉的香气和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可是去年秋天……他努力回想,脑海中却只有一些模糊的、温暖的色调,关于具体的人和事,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怎么也看不清。
“嗯,没变。”他咽下点心,垂下眼,心里有些发虚,像是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承诺。他低声说:“我好像……有些事记不清了。”
谢祈安伸手,轻轻拂去他嘴角的碎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脑震荡后有些记忆混乱是正常的,医生不是说过吗?别强迫自己想。”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重要的是味道没变,我还记得,就够了。”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早上出门看到的趣事——一只在公园长椅上晒太阳的慵懒橘猫,街角新开的花店里溢出的芬芳。
他的话语轻松有趣,很快将温时越从那片记忆的迷雾中拉了出来。
下午的康复训练,温时越第一次在没有谢祈安直接搀扶的情况下,独自靠着助行器,从床边走到了门口。
虽然只有短短几米,虽然中途不得不停下来喘息,虽然结束时几乎虚脱,但巨大的成就感淹没了他。他抬起头,看向始终站在一步之外守护着的谢祈安,眼睛因为兴奋而格外明亮。
谢祈安快步上前,将温水递到他手里,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心疼。
“很棒,时越。”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真挚的喜悦,“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
温时越喝着水,心里被暖意填满。他看着谢祈安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忽然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他想把这点小小的进步告诉母亲,想听听她的声音,仿佛这样就能更加确认自己正一步步走回原来的生活轨道。
“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他放下水杯,轻声说。
谢祈安闻言,神色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温和地问:“好,号码是多少?我帮你拨。”
温时越报出那串熟记于心的数字。
谢祈安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按着,然后将手机递给他。
电话接通前的等待音“嘟——嘟——”地响着,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漫长。
温时越不自觉握紧了手机。
电话被接起的瞬间,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些疲惫:“喂?”
“妈,是我,时越。”他急忙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时越啊……”母亲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才反应过来,“你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今天能自己走几步了。”他忍不住带上了一点炫耀的语气,“祈安把我照顾得很好。”
“哦,有人照顾就好。”母亲的回应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背景里隐约传来他哥哥催促的声音:“妈,快点,约好的时间要到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母亲对着那边应了一声,然后对电话这头说:“时越,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妈……”温时越还想再说点什么,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
他举着手机,听着里面单调的忙音,刚才因为康复进步而雀跃的心情,一点点沉了下去。
窗外明媚的阳光,似乎也失了些温度。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他冰凉的手背,拿走了手机。
“别往心里去。”谢祈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温和而笃定,“阿姨可能就是忙,你知道的,她一向如此。等你再好些,我们回家看她。”
温时越抬起头,对上谢祈安理解的目光。是啊,母亲一向是这样,疏离而忙碌,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哥哥和父亲那边。
他应该习惯的。
只是心里那份空落落的感觉,需要身边这个人的温暖来填满。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将心头那点细微的失落压下。至少,他还有谢祈安。
这个记得他所有喜好,在他每一次进步时真心为他高兴,在他脆弱时毫不犹豫给予支撑的人,是如此真实而坚定地存在于他的生命里。
谢祈安看着他重新缓和下来的神色,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窗外的光线渐渐变得柔和,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洁净的地板上,交织在一起,仿佛本就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