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中级练气学堂的生活,对于刘宇而言,如同一幅原本只有黑白墨色的画卷,骤然被渲染上了缤纷绚烂的色彩。而这色彩的来源,几乎全部源于与他比邻而居的文梓航。
最初的陌生与拘谨,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迅速消融。他们的生活节奏逐渐同步,形成了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默契。
每日清晨,天光未亮,学堂的晨钟尚未敲响,刘宇便会准时醒来。他习惯性地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往往能听到极其细微的、文梓航起身整理的窸窣声。两人几乎会同时推开房门,在朦胧的晨曦中相视一笑。
“早,梓航。”
“早,刘兄。”
简单的问候,却带着一日之初的暖意。随后一同前往演武场,进行晨间的锻体修炼。刘宇拳风刚猛凌厉,大开大合,引动周身气流鼓荡;文梓航的拳法则更显轻灵飘逸,姿态优美,如同舞蹈,却又不失力道,总能以巧妙的劲气化解刘宇偶尔兴起的“切磋”招式。两人对练时,身影交错,一刚一柔,竟隐隐有种奇异的和谐感,引得不少同窗侧目。
修炼完毕,一同去学堂的膳堂用早饭。刘宇食量颇大,总是取不少肉食和面点,而文梓航则吃得精细而少,偏好清淡的粥品与小菜。刘宇会自然而然地将自己餐盘里觉得好的、文梓航可能喜欢吃的,分到他碗里。
“这个水晶包子不错,你尝尝。”
“我吃不了那么多……”
“正在长身体,多吃点。你看你,太瘦了。”刘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目光落在文梓航纤细的手腕上,总觉得他应该再强壮些才好。
文梓航推拒不过,只好接受,低头小口吃着刘宇夹来的食物,耳根微微泛红,心中却是一片暖融融的。他自幼在咸阳,因容貌之故,多是独自用膳,何曾与人这般亲密分享过食物?
文课之上,两人亦是互补。刘宇天赋虽高,但对于一些需要死记硬背的文史经典、繁复的妖兽图鉴细节,有时会感到头疼。而文梓航出身官宦,自幼博览群书,基础极为扎实,总是能耐心地替他梳理讲解,将枯燥的知识变得生动有趣。作为回报,在修炼理论和实战技巧上,修为更高的刘宇则成了文梓航的“小老师”。他会将自己修炼《引气诀》乃至更高深功法时的心得体会,毫无保留地分享给文梓航,指出他运气法门中的细微滞涩之处。
下午的引气修炼,两人虽不在同一静室,但结束后,总会第一时间找到对方,交流各自的进展与困惑。
“今日引气,总觉得膻中穴处有些许阻滞,流转不畅。”文梓航微蹙着眉,轻声诉说。
刘宇便会仔细询问他运功时的细节,结合自己的经验,提出建议:“或许是心念过于急切,尝试放缓节奏,意守丹田,引导真气如溪流般自然冲刷,当可缓解。”
他的建议往往一针见血,让文梓航茅塞顿开。而文梓航偶尔提出的关于真气属性调和、五行生克的独特见解,也让刘宇受益匪浅,惊叹于他知识的广博。
夜晚,是独属于他们的静谧时光。有时是在刘宇的房间,有时是在文梓航的屋内。一盏青灯,两张书案,两人或各自打坐调息,巩固修为;或并肩研读学堂发放的功法秘籍、大陆奇闻录;又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随意地聊聊天。
刘宇会说起靠山村的趣事,说起青苔山上的野果,说起父母和妹妹,眼神中流露出对家乡的思念。文梓航则大多安静地听着,偶尔也会提及咸阳,却巧妙地避开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只说说咸阳城的建筑风貌,或者一些无关痛痒的宫廷礼仪。刘宇能感觉到文梓航在提及家乡时,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但他体贴地不去追问,只是用轻松的话题将那份忧郁驱散。
“梓航,你看这天上的星星,长安的似乎比我们那儿的要亮一些。”
“嗯……渭水之畔,视野开阔,少尘霭遮蔽吧。”
“等我们修为再高些,说不定就能飞到天上去,近距离看看它们到底是什么样子。”
“刘兄志存高远。”
“嘿嘿,想想而已。不过,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做到很多现在做不到的事。”
在这样的夜晚,刘宇会觉得内心异常平静和充实。他看着灯下文梓航专注阅读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秀挺,唇色柔润,只觉得这幅画面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有时文梓航抬起头,恰好撞上刘宇未曾移开的目光,两人会同时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心跳莫名漏掉一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甜而暧昧的气息,却被少年们下意识地解读为“志同道合”的友谊所致。
刘宇开始不自觉地照顾文梓航生活的方方面面。下雨了,会记得多带一把伞;天气转凉,会提醒他添衣;文梓航体质偏寒,刘宇甚至会动用自己不多的积蓄,去买一些温和滋补的药材,偷偷混在他的饮食里。他做这些事时,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是天经地义的责任。
文梓航也悄然回应着这份关怀。他会帮刘宇整理有时因修炼而弄得凌乱的房间,会在他修炼过度疲惫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会用他精巧的书法,帮刘宇抄录那些他嫌字迹潦草的功课笔记。
这种形影不离的亲密,自然引来了一些关注和议论。有羡慕他们天赋与友情者,亦不乏一些酸溜溜的闲言碎语。
“哼,不过是两个走了运的小子,凑在一起罢了。”
“那文梓航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刘宇整天围着他转,别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这些话语偶尔传入刘宇耳中,总会让他心头无名火起。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用凌厉的眼神和毫不客气的话语维护文梓航,甚至不惜与人口角争执。每当这时,文梓航会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理会。但看着刘宇为他挺身而出的背影,文梓航心中那份依赖与安全感,便愈发深重。
时光就在这般“有点甜蜜”的日常中悄然流淌。修炼未曾懈怠,两人的修为都在稳步提升。刘宇距离二阶四转仅一步之遥,而文梓航在一阶五转的根基也愈发扎实,隐隐有突破至六转的迹象。
对刘宇而言,文梓航的存在,就像是在这充满竞争与压力的修炼之路上,一处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他的自信与骄傲,在文梓航面前化为了温柔的保护欲;他的奋斗之路,因为有了可以分享喜悦与困惑的知己,而不再孤单。他尚未明晰那潜藏在心底、超越友谊的情感究竟为何,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想要守护这份让他心安的温暖与美好。
而对文梓航来说,刘宇如同照亮他灰暗生命的一束炽热阳光,驱散了从咸阳带来的阴霾与寒意。在这座陌生的帝都,因为有了刘宇,长安才真正成为了可以安心栖身、甚至心生向往之地。
他们的同窗岁月,如同一首青涩而悦耳的乐章,正在这大汉帝都的学堂里,缓缓奏响最初的章节。甜蜜的旋律,悄然浸润着两颗年轻而懵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