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段家别墅彻底安静下来。段昼序洗完澡，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发现段夜离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沉默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撒落的碎钻，却照不亮他眼底深沉的雾霭。
段昼序放轻脚步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晚风透过微开的窗缝送来一丝凉爽，也吹动了段夜离额前尚未完全干透的黑发。
“还在想密室的事？”段昼序的声音很轻，带着沐浴后特有的松弛感，像温润的水流。
段夜离摇了摇头，视线依旧没有焦点地落在远方。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段昼序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低低地开口，声音融在夜色里，几乎微不可闻：“他……很像。”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段昼序却瞬间听懂了。这个“他”，指的是乔盛。而“很像”，指的是他们同样并非出生在这个家庭，同样带着过往的伤痕，小心翼翼地被接纳。
段昼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酸软。他侧过头，看着弟弟线条冷硬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许，却也更清晰地透出一种孤独感。这种孤独，与乔盛那种用开朗和笑容努力掩盖的、偶尔在噩梦中才会泄露的无助，本质上是同源的。他们都是漂泊过、受过伤，然后被幸运地捡回港湾的船。
“小盛他……很努力。”段昼序斟酌着词句，声音温和如初，“努力地笑，努力地融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阳光灿烂，好像这样就能忘记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他顿了顿，看向段夜离，“但你和他不一样，夜离。你不需要强迫自己像他一样。”
段夜离终于转动眼眸，看向哥哥。段昼序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澈温柔，像盛着月光。
“我没有强迫。”段夜离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罕见的、试图解释的意味，“只是……看到他那样，会觉得……”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不孤单。”
原来是这样。段昼序明白了。夜离并非对乔盛有什么超出友谊的特殊情感，而是在那个同样带着伤痕却努力发光的灵魂上，看到了一种遥远的共鸣。像是两座孤岛，在茫茫人海中，感知到了彼此同频的震动。不需要靠近，仅仅是知道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慰藉。
“我明白。”段昼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段夜离坚实的肩膀，触手是温热的皮肤和紧绷的肌肉线条，“小盛是个很好的朋友，他能带来快乐。这就够了。”
段夜离点了点头，身体在段昼序的触碰下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这一次，眼底的迷雾似乎散去了些许。他不需要多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弱者，但他或许，可以有一个能理解他底色、让他感觉不那么格格不入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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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乔家的车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乔盛大概是晚上玩得太兴奋，加上空调冷热交替，回去的路上就开始有些恹恹的，靠在车窗上，没什么精神。
乔琳琳还在意犹未尽地跟开车的乔默衍讨论后天密室的战术，乔默衍偶尔“嗯”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却透过后视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后座那个安静下来的小身影。
到了家，乔琳琳率先冲上楼洗澡。乔盛跟着乔默衍走在后面，脚步有些虚浮。
“不舒服？”乔默衍在楼梯口停下脚步，转身看他，语气听起来依旧平淡。
乔盛揉了揉鼻子，声音有点闷：“没有，就是有点困了。”
乔默衍没说话，伸手，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动作很快，带着Alpha一贯的利落，触感微凉。确认没有发热，他才收回手，淡淡道：“去洗澡，水温调高一点。洗完把头发彻底吹干。”
“知道啦。”乔盛乖乖应着，心里却因为大哥这个细微的关心举动而暖了一下。
等到乔盛洗完澡，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走出浴室时，发现乔默衍正靠在他房间的门框上，手里拿着吹风机。
“过来。”乔默衍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乔盛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弯了起来，像只被召唤的小狗，哒哒哒地跑过去，坐在床沿。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盖过了窗外的虫鸣。乔默衍的手指穿过乔盛柔软微湿的棕发，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足够耐心和仔细。热风拂过头皮，带来舒适的暖意。
乔盛舒服地眯起眼睛，感受着大哥指尖偶尔擦过头皮的触感，和他身上那股稳定而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他偷偷从镜子里看乔默衍，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样子，但专注地帮他吹头发的姿态，却比任何言语都让人心动。
“大哥，”乔盛忍不住小声开口，声音在吹风机的噪音里有些模糊，“你觉得夜离他……是不是有点奇怪？”
乔默衍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语气淡漠：“他什么时候不奇怪？”
“不是那种奇怪……”乔盛组织着语言，“就是……他今天晚上，好像看了我好几次。而且，感觉没那么冷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是因为昼序哥在吧，他只有在昼序哥面前才会放松一点。”
乔默衍关掉了吹风机，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他放下吹风机，双手插回裤袋，居高临下地看着乔盛：“别人的事少操心。管好你自己，别后天去密室吓得往别人身后躲就行。”
“我才不会！”乔盛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不服气地反驳，“我胆子现在很大的！”
乔默衍轻嗤一声，不置可否，转身往门外走：“睡觉。关灯。”
“晚安，大哥！”乔盛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乔默衍没有回应，只是顺手带上了房门，隔绝了走廊的光线。
房间里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空调细微的运行声。乔盛躺在柔软的床上，抱着被子，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大哥手上残留的、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自己发梢上清爽的绿茶香气。他想起段夜离那双沉默却似乎藏着很多故事的眼睛，又想起大哥刚才笨拙却温柔的举动，心里像是被各种情绪填得满满的。
他翻了个身，将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
后天，快点到来吧。
而回到自己房间的乔默衍，站在窗前，看着与段家方向一致的夜空，眼神深邃。段夜离对乔盛那细微的不同，他并非毫无察觉。同是Alpha，他更能敏锐地感知到那种注视并非带有侵略性的占有，更像是一种……审视，或者说，是确认。
确认在这条同样布满荆棘的路上，自己并非独行。
他拿起手机，给段昼序发了条简短的消息：
【后天密室，看着点你弟。】
片刻后，段昼序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
有些默契，无需多言。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守护着自己在乎的人，以及这份来之不易的、五个人的平衡与温暖。夜晚温柔地覆盖着城市，也覆盖着少年们各自怀揣的、细腻而复杂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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