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酸,吊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往下淌。林婉秋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她已经很久没力气说话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陆景行坐在床边,手里握着她的手,语气柔和:“你辛苦了,这些年我一直记得你的付出。”
林婉秋眼皮微动,喉咙里泛着苦味。她想说点什么,可胸口像被人用锤子砸过一样疼。
“当年要不是你把录取通知书让出来,我也不会有今天。”陆景行低头看着她,声音有些哽咽,“你是我的恩人。”
听到这话,林婉秋眼睛猛地睁大,手指微微收紧。她努力张嘴,声音沙哑:“你说……谁顶替了我?”
陆景行愣了一下,随即轻叹:“是李思思。她一直喜欢我,当年也是我帮她办的手续。”
林婉秋的瞳孔剧烈收缩,胸口像被重物碾过,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终于明白,原来这一生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忍让,不过是成全了一个外人。
眼泪从眼角滑下,她嘴唇颤抖,却再没有力气说话。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尖锐刺耳。林婉秋的视线模糊,意识一点点消散。她在心里默念:“如果能重来……我不会再做那个傻女人。”
蝉鸣声忽远忽近,阳光透过纱窗照在脸上。林婉秋猛然睁开眼,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她坐起身,四下打量——这不是医院,是她家老式筒子楼的卧室。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光滑紧致,没有皱纹,也没有老年斑。她还年轻,一切都还没发生。
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婉秋,快起来洗漱,景行一会儿就来了。”
林婉秋靠在床头,眼神逐渐坚定。她低声说:“这一世,我要为自己活。”
客厅里,母亲正在擦拭茶具,桌上摆着喜庆的点心盒,红绸上印着“百年好合”。她一边忙活一边哼着小曲儿,脸上满是期待。
林婉秋走进来,站在奖状复印件前,那是她高考全县第一的荣誉证书。她目光冷冽,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不会嫁他。”
母亲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她抬起头,一脸错愕:“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林婉秋转过身,直视母亲的眼睛,“我不会嫁给陆景行。”
母亲皱起眉头,语气带着责备:“你疯了?人家可是你青梅竹马,又考上了省重点大学。你爸在矿上伤了腿,以后还得靠景行帮忙呢。”
林婉秋冷笑一声:“所以我是去还债的是吗?”
母亲脸色一沉:“你怎么能这么说?景行愿意带你一起走,是你的福分。”
“福分?”林婉秋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闷热的天空,“你们把我卖了,还指望我感恩戴德?”
母亲被她这话噎住,半天说不出话。她从未见过女儿这般模样,平日里总是温柔听话,怎么现在……
她咬了咬牙,转身进了里屋,重重关上门。
陆景行提着礼盒走进院子时,阳光正毒得刺眼。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阿姨,我来了。”他轻轻敲了敲门。
林婉秋打开门,眼神平静如水:“进来吧。”
陆景行走进客厅,将礼盒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婉秋,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理解。”
他从包里拿出一份婚约书,递过去:“等你入学后我们就办婚礼,让你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林婉秋接过婚约,指尖微微颤抖。她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是这样接过这张纸,然后一步步把自己送进了深渊。
她忽然笑了,笑得很冷:“陆教授,你可真会演戏。”
陆景行一愣,笑容未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林婉秋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寒意,“那我问你,李思思的录取通知书是你帮她弄来的吧?”
陆景行脸色骤变,但仍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再演了。”林婉秋将婚约撕成碎片,扔在他面前,“这一世,我不会再为你牺牲。”
陆景行慌了,他站起身,试图解释:“婉秋,你听我解释……”
“你不是爱我,”林婉秋打断他,眼神冰冷,“你只是需要一个免费劳动力和挡箭牌。”
她走到门口,指着外面:“现在,请你离开。”
陆景行僵在原地,脸色苍白。他从未想过,一向温顺的林婉秋会这样对他说话。他想再说什么,却被她决绝的眼神堵回了喉咙。
他拿起被扔在地上的礼盒,默默走出门。阳光刺眼,他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林婉秋关上门,靠在门后深吸一口气。她抬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纱窗洒在脸上,温暖而真实。她抚摸自己的脸,感受青春肌肤的弹性,不再是布满皱纹的老妇。
一只蝴蝶停在窗沿,翅膀轻轻扇动。林婉秋望着它,心中默念:“这一世,我要为自己活。”
敲门声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阿姨,我是婉秋的同学苏晴。”
林婉秋起身开门,看到一张明媚的脸庞。那是她前世最信任的朋友,如今刚刚认识。
“你今天好不一样,”苏晴打量着她,“眼神特别亮。”
林婉秋笑了笑:“我只是……终于看清了一些事。”
两人走进屋,苏晴坐下,随意闲聊中透露:“听说李思思没考上,现在在县城找工作呢。”
林婉秋点头:“我知道。”
苏晴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变了,变得更有主见了。”
林婉秋也笑了:“可能是吧。”
苏晴起身告辞,临走前留下一句:“有事随时找我。”
林婉秋点头,目送她离开。阳光正好,风轻轻吹过,带着初夏的气息。
她望向桌上静静躺着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眼神坚定。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