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橙子味的水果糖在舌尖化开,清甜微酸,像一道暖流,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进沈砚四肢百骸。他站在原地,直到那抹甜意彻底融入,才转身走向教室。脚步不像往常那般沉重,反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
下午的课程变得有些模糊。老师的讲解声,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都像是隔着一层温润的水波传来。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课本边缘摩挲,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接过糖果时,与林淮手指一触即分的、微小的电流感。脸颊被触碰过的地方,记忆中的温热尚未完全散去,像一枚无形的印记。
他不再费力地去捕捉林淮投来的目光,因为那道目光几乎无处不在,温和地、执着地笼罩着他。当他偶尔抬眼,总能迎上林淮带着笑意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戏谑的探究,只有一种沉静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沈砚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移开,他会停顿一秒,两秒,然后才垂下眼睫,耳根微微发热,心底那片冰融后的春水,荡漾开细碎的涟漪。
放学铃声响起,沈砚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些。他走到那个熟悉的分岔路口,林淮已经等在那里,背靠着墙壁,单肩挎着书包,看到他过来,立刻站直身体,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像等待主人已久的大型犬。
“走吧。”林淮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显得疏远,又不会让沈砚感到压迫。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身后。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经过校门口那家生煎包店时,林淮停下脚步,“等我一下。”他跑进去,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给,”他把生煎包塞到沈砚手里,“尝尝,他家招牌。”
沈砚看着手里烫手的油纸包,沉默了一下,没有拒绝。他低头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汤汁饱满,鲜美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他吃得有些急,被汤汁烫得微微蹙眉。
林淮看着他,低低地笑出声,伸手过来,用指腹极其自然地擦掉他嘴角沾上的一点油渍。“慢点吃。”
沈砚的身体僵了一瞬,却没有躲开。他抬起眼,看向林淮,对方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和纵容。他忽然觉得,就这样,好像……也不错。
快走到沈砚家巷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沈砚停下脚步,低声说:“到了。”
林淮也停下来,看着他,眼神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嗯。”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沉默。沈砚攥了攥书包带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清晰地迎上林淮的视线。
“那幅画,”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向日葵》。”
林淮专注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画它的时候……”沈砚顿了顿,仿佛在积攒勇气,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窗外阳光很好。”
就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没有诉说孤独,没有剖析内心,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画那幅燃烧般向日葵的时候,窗外,阳光很好。
但林淮听懂了。
他眼底骤然迸发出无比明亮的光彩,比天边初升的星辰还要耀眼。他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最终变成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至极的笑容。他没有追问,没有评论,只是重重地点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喜悦:“我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画为谁而明亮,我知道你的沉默为谁而打破,我知道你坚硬外壳下,那颗终于愿意探出头来的、柔软的心。
沈砚看着他脸上那傻气的、却无比真挚的笑容,看着他眼底那片只为自已闪耀的星海,一直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一种陌生的、温暖的、充盈的感觉包裹了他,驱散了所有残存的不安和彷徨。
他微微侧过头,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耳廓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明显的红晕。他低声说:“明天……巷口,别迟到。”说完,也不等林淮反应,转身快步走进了巷子,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却不再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