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林淮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随即,一种更深沉、更汹涌的光彩从他眼底漫上来。他没有得寸进尺,只是掌心的力道微微加重,带着一种无声的、坚定的确认。
“冷吗?”林淮的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些,带着气流拂过的质感。
沈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几乎只是脖颈肌肉的牵动。他怎么会冷?脸上,被触碰的地方,像是点燃了一簇火,正迅速蔓延至全身。
林淮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却不再显得那么抗拒的唇线,心里那片柔软的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填满了。他慢慢地、极其不舍地收回了手。
掌心的温度骤然撤离,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拂过沈砚的脸颊。他几乎是本能地感到一丝……失落?这陌生的情绪让他心头一慌,下意识地又转回头看向林淮。
林淮正看着他笑。不是平时那种阳光灿烂、没心没肺的笑,而是嘴角微微弯起,眼底像是落满了细碎的星光,温柔得能将人融化。他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条包装简单的水果糖,是他之前试图塞给沈砚而被拒绝过无数次的那种。
“喏,”他把糖递到沈砚面前,指尖不经意擦过沈砚微凉的手指,“甜的,压压惊。”
沈砚看着那颗躺在彩色糖纸里的糖果,又看看林淮带着淤青嘴角(那是他留下的印记)和温柔笑意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缓缓松开,留下满池陌生的、温热的涟漪。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接过了那颗糖。指尖碰到林淮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糖纸在手里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沈砚没有立刻剥开,只是紧紧攥着,仿佛握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林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转过身,重新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快下课了。”他轻声说,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沈砚“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也转回身,学着林淮的样子靠在栏杆上。两人之间依旧隔着那半臂的距离,但有些东西,已经截然不同。
他没有再躲避林淮偶尔投来的目光,甚至在他指着天边一朵奇形怪状的云说“像不像一只炸毛的猫”时,沈砚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只是一个微小的弧度,快得像是错觉。
但林淮看见了。他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骤然炸开的烟花,璀璨得惊人。他没有戳破,只是心情极好地哼起了那首不成调的歌。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打破了天台的静谧。
林淮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走吧?”他看向沈砚,眼神自然,仿佛他们本就该一起行动。
沈砚握紧了手里的糖,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没有走在前面,也没有刻意落后。两人并肩,沉默地走下楼梯,穿过渐渐喧闹起来的走廊。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身后紧密地交叠在一起。
走到分岔路口,一个回教室,一个去画室。
林淮停下脚步,看着沈砚,眼神温和:“放学老地方等?”
沈砚垂着眼睫,看着地面,良久,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林淮笑了,抬手,似乎又想做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角(那块淤青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然后冲沈砚挥了挥手,转身朝着画室的方向跑去,脚步轻快,像一头撒欢的大型犬。
沈砚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那颗水果糖安静地躺在那里,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他剥开糖纸,将那颗橙黄色的糖果放进嘴里。一股清甜的、带着微微酸意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驱散了连日来盘桓在心底的苦涩和彷徨。
很甜。
他抬起眼,望向林淮离开的方向,目光里那些坚冰般的棱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然融化,化作一池被阳光暖透的、微微荡漾的春水。
有些壁垒,一旦坍塌,便再难重建。而有些阳光,一旦照进,便再也无法忍受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