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恒常刻度那顽固的“滴答…嘶啦…”声中,在残宇腹部规律、微小的起伏里,在两人交织的呼吸间,缓慢而粘稠地流逝
静默室内,剧毒的甜腥似乎被一种更沉静的、疲惫的气息所稀释
残宇那穿越前淡漠的意识荒原,在这持续的、低功耗的肢体互动中,逐渐被一种混沌的倦意所覆盖
她抱着冰冷的怀表,下巴搁在表盖上,纯黑的眼眸早已彻底阖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小小的身体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环抱着诺克特尔头颅的双手,早已从笨拙的抚摸和梳理,变成了无意识的、松松的搭放
一只微凉的手心依旧虚按在他后颈的发根处,另一只手则软软地垂落在他的肩胛骨上,指尖无意识地勾着他汗湿后微凉的衣料
而诺克特尔,早已清醒
身体的变化是骗不了人的,如同毒沼退去,露出坚实却荒芜的地面
那几乎要将他本源都烧成灰烬的高热,不知何时已悄然退散,只留下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和些许的酸痛
契约冰冷的啃噬感也沉入了意识深处,不再尖锐地喧嚣,沉重的疲惫感依旧存在,但不再是那种被痛苦撕裂的、濒死的疲惫,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慵懒的脱力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残宇那微凉的手心贴着他后颈皮肤的触感,她另一只手垂落时指尖勾着他衣料的细微牵扯,以及……最为致命的,他那张脸依旧深埋其中的、那片柔软温热的腹部
每一次她平稳的呼吸带来的微小起伏,都如同最精准的钟摆,敲打在他已然清醒的神经上
他痊愈了
他该“醒”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理智在疯狂地嘶吼:
推开!立刻!马上!离开这荒谬绝伦的“怀抱”!这简直是对他“副影”身份、“利益至上”信条的最大亵渎!是卡斯巴德知道了能笑掉大牙、阿迪克影会用那种悲悯圣光把他烤化的奇耻大辱!
可是……
身体,这具刚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身体,却背叛了理智的每一个指令
那片紧贴着他脸颊的柔软温热,像一张由深渊本身编织的、最甜蜜的蛛网
那规律的、微小的起伏,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将他所有的力气都抽干了,每一次试图凝聚力量抬头的念头,都在感受到那柔软包裹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殆尽
更可怕的是,那份源自本源深处的、被强行拖拽出来暴露后的无安全感,并未随着身体的痊愈而消失
反而因为清醒,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尖锐,离开这片柔软温热的“牢笼”?离开这个强大到足以瞬间冻结卡斯巴德、此刻却意外地、笨拙地“容纳”了他的深渊源头?
这个念头本身,就引发了一阵细微的、源自本能的恐慌
不能动
不能“醒”
他选择了最懦弱、也最符合他“利益至上”信条——此刻的利益是贪恋这份安宁——的方式——装睡
他紧闭着双眼,将脸更深地埋进残宇柔软的腹部,贪婪地汲取着那透过薄薄袍子传递出的、属于生命躯体的恒久温热
他甚至刻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一种均匀绵长的、仿佛沉睡的节奏,尽管每一次吸气,都充满了她身上那极淡的雨后森林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自身的、难以形容的微香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身体,不让任何痊愈后的轻松感泄露出来
肌肉依旧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松弛,仿佛还沉浸在病痛的余韵里
搭在残宇袍角上的那只手,也保持着虚握的姿势,指关节不再泛白,却也不完全松开,像一种无声的、依赖的标记
残宇对此毫无察觉,她沉浸在混沌的浅眠中,小小的身体像一只抱着冰冷金属玩偶、却意外被大型暖炉黏住的猫
诺克特尔痊愈后相对平稳的体温和呼吸,在她淡漠的意识里,只是“噪音”降低到可忽略程度的信号
她搭在他身上的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微凉的指尖在他后颈的发根处极其轻微地蹭了蹭,带来一阵细小的酥麻,让诺克特尔装睡的呼吸都差点紊乱
她似乎觉得这个姿势更舒服了,小小的身体在治疗平台的靠垫里又往下滑了滑,腹部更加柔软地承托着诺克特尔的脸颊
这个微小的调整,让诺克特尔几乎能清晰感受到她腹部软肉那种毫无防备的、令人心颤的弹性和下陷,他强忍着才没有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恒常刻度在她怀里,依旧执着地低鸣着,诺克特尔敏锐地捕捉到,那嘶哑的杂音似乎比之前更微弱了一些?
表盘上蒙德里安色块的剥落……他不敢睁眼去看,但心中却莫名地、荒谬地升起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愧疚?为了他这点贪恋的安宁,那该死的表又消耗了?
就在这时,残宇在浅眠中似乎被怀表冰了一下,或者只是无意识地调整姿势
她环抱着诺克特尔头颅的手臂微微收拢了一些,那只垂落在他肩背上的手,也向上挪了挪,松松地、以一种近乎环抱的姿势,搭在了他的上臂外侧
这个细微的调整,让诺克特尔的身体瞬间僵硬了零点一秒!
那微凉的手臂贴着他滚烫的皮肤——尽管高烧已退,体温依旧偏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禁锢”意味,却又因为她的沉睡而显得无比自然
这突如其来的、更紧密的肢体接触,像一道电流击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他几乎要跳起来!
但残宇均匀的呼吸就在头顶,腹部温软的起伏依旧规律,她毫无所觉,仿佛只是抱紧了一个大型的、人形的抱枕
诺克特尔强行压下心脏的狂跳,将脸更深地埋进那片柔软的温热里,用残宇的袍子布料堵住了自己可能泄露的呼吸声
装睡!继续装睡!这只是一场荒诞的、随时可能破碎的幻梦!能多贪恋一秒,都是他赚到的!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琥珀臂环,那血珀沙漏下方空置的格子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极其沉重地沉淀了一下
不是细微的金屑,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砝码,压在了代表“忠义”的天平一端
这感觉让他心头莫名一悸,却又被腹部传来的温软触感强行安抚下去
残宇的指尖,在他后颈的发根处,又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挠了挠,像猫儿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抓挠
诺克特尔紧绷的身体,在这微小的刺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彻底地放松下来,沉溺在这由柔软、温热、微凉触碰和恒常噪音构成的、扭曲而脆弱的幻梦里
他紧闭着眼,呼吸均匀绵长,像一头终于找到安全洞穴、贪恋着最后一点余温的困兽
而残宇,这强大的造物主,这任性的孩童,这冰川偶尔融化的源头,依旧毫无所觉地抱着他,如同抱着一个巨大而温暖的、属于她的“所有物”,在混沌的浅眠中,为这荒诞的安宁,无意识地提供着最后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