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初晓打扫完卫生后就前往学校附近的一所音乐艺校。说是艺校,倒不如说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练琴房,只不过有一位老师教弹钢琴,才勉强称为是校。
美初晚在初中时一直都是固定的时间点来,如今上了高中,相比之前的时间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所艺校学生并不多,只有几个小学生和她。教师是一个中年女人,眉目很是温和。听教师说,艺校还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性格比较阴郁,只不过美初晓从来没有同那位男生遇到过。
只不过今天来到艺校有些不一样。艺校就两架钢琴,一架立于大厅,另一架在一个小房间。此时,那个小房间里传来了一阵钢琴声。
是美初晓早已烂熟于心的曲目,也是她最为喜欢的曲目——《梦中的婚礼》
琴声悠扬,很是动听。教师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到美初晓进来,她微笑的点点头,示意女孩坐到她旁边。
曲毕后,艺校陷入几秒的寂静。美初晓不禁心中感叹,这位同学的曲子弹的可真好。
她刚在心中感叹完,小房间的门就被“咔嚓”一声打开。少年身着一中的校服,脖间的铃铛,如同他抬头时那样,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
美初晓看到少年一愣,是喜月沉。那个令全校闻风丧胆的问题少年。
喜月沉没有抬头,从包中掏出那只耳机挂在右耳上。教师见他出来,表情很是欣慰:“月沉,一月没碰琴,想不到你还没有生疏。那个市比赛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喜月沉刚想开口,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粉色,他微微抬头,撞少女如泉水般的眸子。
她的眼睛……还真像一只小鹿。
喜月沉李老师,比赛我就不参加了。
毕竟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
李老师听到他的回复,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微笑着说没事。
美初晓忍不住盯着他,他琴弹的这么好,为什么要放弃市比赛这么好的机会?
喜月沉我先走了。
喜月沉没再多说,收回视线,准备离开。李老师却及时叫住他:“月沉,初晓同你差不多大,你不如,跟初晓分享一下弹琴的经验吧。”
听闻此话,喜月沉忽然很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少女,装的好像从来没见过她似的。盯的美初晓心里发毛,她刚想开口拒绝,少年却先有了回答。
喜月沉可以。
出人意料的答案,令李老师笑意更甚。
美初晓就这么昏头昏脑的跟着喜月沉进了那个小房间。
喜月沉径直坐到房间里的一把椅子上,低头看着音谱,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没有开口。美初晓有些不知所措,是呆愣的站在一旁。
喜月沉站着干什么?弹。
弹。
不是请求的语气,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彻彻底底的命令。
一个字的命令最可怕,胆小的少女立刻坐在钢琴前,伸手弹起了钢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烂熟于心的曲子,却接连弹错音。
如同是在敷衍喜月沉一般。
喜月沉好好跟我弹。
少年不悦,眉间的阴郁更深。却在话出口的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跟他……什么鬼?这丫头别再理解错了,他慌忙改口,烦躁的抓下右耳的耳机。
喜月沉好好弹你的琴。
美初晓哦……
美初晓闷闷的应了一声,有点不服气的小声嘟哝。
美初晓我有在认真弹的……
许是她的声音太低,喜月沉似乎丝毫没有听到。
美初晓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让少年关注到自己,不禁将音量拔高了一些。
美初晓我有在认真弹的!
没有回应。
美初晓我当时弹的真的很认真!
依旧没有回应。
这人干嘛装听不到啊?!
美初晓压下心中的怒火,不再开口。下一首曲子,她故意弹错了很多,意外的是,少年还是没有开口,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见怎么都得不到回应,美初晓懒得再做些什么,假装是自己一个人,认真的弹了起来。
琴声终于从不堪入耳,恢复到了悠扬的状态,令人沉醉其中。美初晓音乐感很好,她喜欢音乐,也喜欢知识。
或许很多人无法理解她的喜欢,但她自己却乐在其中。不知为何,她总是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或许……她真的很不招人喜欢吧。
不过……她好像同样遇到了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只不过,和她不同的是。少年是光,而她是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喜月沉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背起包起身离开。
走到门边,似乎又想到什么,他回身看向美初晓,又重新在右耳挂上了耳机。
喜月沉你不走?
美初晓按下最后一个琴键,抬起头望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美初晓走啊。
说着她拿过一旁的书包,等她再回身,望向门边。少年已经离开。
美初晓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美初晓稍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正当她准备离开之际,脚边却有一张音谱。
她俯身拾起那张音谱,那上面是美初晓从未见过的曲子,是喜月沉自创的么?
这么想着,美初晓伸手,顺着音谱敲下几个键,一阵流淌的音符飘扬出来,很美的曲子。
美初晓看着音谱,最下面是用炭素笔写的一句话。
“我又遇见她了,与之前不同,这次是在校园,是在艺校,不再是我之前注视的那个背影。只不过……我要怎么和她交流呢?”
美初晓看这句话,不禁在想“她”是谁。
她逼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无用的,心跳却又控制不住的加速,如果那个“她”是自己多好。
——————
昨日还艳阳高照的天气,今日就下起了绵绵细雨。美初晓赶到学校时,差一点就迟到了。双马尾的发梢沾着水渍,裤角也有一些泥污。她看上去有些狼狈,似乎是跑过来的。
她一出现在教室门前,同学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她身上。美初晓不明所以的收了伞,来到自己的座位边。喜月沉趴在桌子上,又在补觉。
等美初晓走到桌边,她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都看她。
她放在桌上的书不见了,耳边传来同学们的窃窃私语,暖书有些看不下去,走到美初晓身边。指了指垃圾桶。
暖书好像是他把你的书……
说着暖书又指了指喜月沉,随后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些。
暖书丢进了垃圾桶……
听到此话,美初晓微微抿唇,没有言语。
只默默的将垃圾桶里的书抱出来,放在了桌上。喜月沉没有睡着,听到书砸在桌子上的声响,他回头,明显不悦。
喜月沉你干什么?
美初晓一直比较胆小,她看着喜月沉没有敢开口,眸子又泛起水雾。
啧,真是爱哭。
喜月沉烦闷的抓了抓头发,说道。
喜月沉怎么了?
美初晓看了喜月沉半天才说道。
美初晓你为什么我的书丢进垃圾桶?
喜月沉什么?
喜月沉没听清,微微俯身靠近她,示意她再说一遍。
美初晓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又开口说了一遍。然后,喜月沉忽然起身,猛的一踹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他前桌的男生吓了一跳。
喜月沉说,谁扔了她的书!
不是疑问句,是感叹句。
周围的人都不敢开口,属实是被他吓到了。
喜月沉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喜月沉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楚的落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一个坐在前排的女孩,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好像是……八班的一个女生……大清早就过来问哪个是美初晓的桌子,还说美初晓是个结巴……”
女孩回答的小心翼翼,生怕把喜月沉给惹怒了。喜月沉听见这话,双眼微眯。
喜月沉叫什么?
美初晓算了,我不想追究……
美初晓伸手扯了扯喜月沉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他。喜月沉最受不住美初晓像小鹿一样的眼睛,最终败下阵来,有些颓然的坐回位置上。
同学们见这情形,都心照不宣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喜月沉,不能惹。美初晓,也不能惹。
上着第一节课时,美初晓将昨天捡到的音谱同笔记本推到喜月沉的面前,笔记本上写着一句话:“这是我昨天捡到的音谱,是你的吗?”
喜月沉垂眸,的确是他昨天怎么都找不到那张音谱。他点点头,将音谱胡乱的塞入桌洞。想到自己用碳素笔在音谱上写的字,他烦燥的甩了甩脑袋,不知道这丫头看见了没有。
见喜月沉点头,美初晓又在笔记本上写道:“那个音谱是哪首曲子啊?”
喜月沉看着美初晓写出的问题,也掏出笔记本,写下几个字:“不是什么曲子,是我自己创的。”
美初晓见得到了回应,眼睛亮了亮,又写道:“你好厉害,居然还会自创曲子。”
喜月沉看着这句夸奖,不知怎的,竞勾唇笑了笑,写道:“没有,就是有点灵感,随便写写。”
美初晓你琴弹的这么好,为什么不愿意参加市比赛呢?
美初晓嫌写字太麻烦,趁着老师转身板书时,凑到喜月沉左耳边说道。
喜月沉没有理她,只是微微皱眉,在笔记本上写道:“不要在我的左耳边说话。”
美初晓不解,也在笔记本上回道:“可是你右耳戴着耳机,我要是对着你的右耳说,你不是也听不到吗?”
喜月沉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脸色愈发阴沉。他抬手扶了扶挂在右耳的耳机,脸色难看的趴在桌子上,不再言语。
美初晓看着他这副模样,微微抿了抿唇,她好像把他给惹生气了。为什么?美初晓搞不明白。
整整一个下午美初晓都没有再跟他说什么,她怕把喜月沉给惹毛了。
等到下午放学,天气仍旧下着雨,雨滴不是很大,但是下的很密。
喜月沉站在门边,他没有带伞,此时像是在等这雨停似的,他双手插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取下了耳机。美初晓从他旁边走过时,看着自己的小伞,略微有些踌躇,最终还是开了囗。
美初晓要……一起走吗?
美初晓说的小心翼翼,喜月沉好像没有听到,只是低头看着一张张音谱。见此状,美初晓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感受到衣服被人拉了拉,喜月沉回神,掏出耳机挂在自己的右耳上,微微低头,看向美初晓。
这人什么毛病,怎么跟人搭话还要带耳机?
喜月沉干什么?
喜月沉懒的理会美初晓奇怪的目光,开口问道。
美初晓呃……要一起走吗?
美初晓又开口问了一遍,同时将手里的那把粉色小伞往前递了递。
看着那把小不啦叽的伞,喜月沉嘴角抽了抽,他忽然有些想笑,但最终还是没笑出来,只说道。
喜月沉就你这伞,一个人打都够呛吧?
听见他这话,美初晓本能的想反驳,喜月沉却不知怎的,率先开口了。
喜月沉既然大学霸这么好心,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了。
美初晓听见这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着他,就见少年指着门外的雨,示意她打开伞。
美初晓撑开了那把伞,那把伞不仅看着小,撑起来也小。这样一看,好像两个人打一把伞不太可能。
喜月沉走啊,好学生。
喜月沉看着美初晓有些犹豫的模样,自觉好笑,他轻唤一声,摘下耳机,走到门边。
美初晓轻叹一声,既然答应要一起走了,那就试试吧。
美初晓喜月沉!你的书包挂到我头发了!
刚进艺校美初晓就忍不住控诉喜月沉,伞的确过于小了,两个人都被淋的不轻,李老师见他们俩个一起来,有些惊诧,递给他们俩一人一条毛巾。
喜月沉拿过毛巾胡乱的擦了擦头发,没有说什么话,径自走向小房间,美初晓见他又不回答,也跟着走了进去。
喜月沉见美初晓跟了进来,随手将毛巾丢了椅子上,又掏出了他那“爱不释手”的耳机,挂到了右耳上。
喜月沉你不回家?
美初晓我要练琴。
听见喜月沉的问话,美初晓自觉他脑子坏掉了,她要是回家的话,还叫上他一起走是干什么?
喜月沉哦。
喜月沉无所谓的应了一声,径自坐到钢琴前,把书包里摆放杂乱的音谱一沓又一沓的掏出来,最上面的是几张手写的音谱。
他将那几张手写的音谱按顺序摆放整齐,顺着上面的音节,弹起了钢琴,他的手很好看,弹出的音符也很美。
他……好像是个很优秀的人。
自创的曲子都这么好听,那为什么要放弃市比赛的名额?
喜月沉好听么?
一曲作罢,少年转向美初晓,询向道。美初晓从音乐中回神,点头应道。
美初晓很好听,你……很喜欢音乐吗?
听到她的话,喜月沉沉默了半晌,没有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喜月沉这首我自创的曲子叫《灿星》,意为灿烂的星星。
因为他是坠落的月亮,所以他希望星星是灿烂的。
灿星……
美初晓在心中重复了几遍。
美初晓有什么深意吗?
良久,她抬头问道,少年却早己摘下耳机,随手弹着一些曲子。
果然,这家伙一摘耳机就不理人了。
喜月沉一小时了,回去吗?
美初晓刚弹下最后一个音符,喜月沉就问道。
美初晓点点头,背上书包。
雨已经停了,喜月沉走在前,美初晓则跟在他后面。不知为何,美初晓忽然想问他一个问题。
美初晓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喜月沉刚准备摘下耳机的手一顿,又将手收了回去。微微侧头。
喜月沉我们……已经是了。
只要你不介意,那……我们应该就是朋友了。
说罢,喜月沉转身进了一旁的小巷。美初晓看着他的背影,脸有发红。
喜月沉没拉好的书包中掉出张音谱,用铅笔写着几个字——初升的太阳。
背面仍旧有碳素笔写的一句话:“她好像太阳,初升的太阳。但是,她很胆小,不过,我会改变她的。”
美初晓捡起音谱,看着空荡荡的巷子,不禁微微扬起唇。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个热爱音乐的人。
或许,他还是一个心底藏满温柔的人,只是从未将心底的温柔表达出来罢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