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马车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而轻柔的辘辘声，车厢内暖意融融，你靠在萧朔寒的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松香，混合着刚刚买来的、那些小玩意儿散发出的市井气息，构成一种奇妙而安心的氛围。他没有说话，只是手臂稳稳地环着你，下颌偶尔会无意识地蹭过你的发顶，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你手里还把玩着那个没吃完的兔子糖人，糖浆在指尖留下些许黏腻，你却毫不在意。方才那个大胆的亲吻，似乎抽走了你所有的勇气，此刻只剩下脸颊贴着他胸膛布料传来的温热，以及心底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甜蜜。

马车并未直接驶回帅府，而是在一条相对清净、但依旧店铺林立的街口停了下来。

“到了。”萧朔寒低沉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

你有些疑惑地从他怀里抬起头：“这里……？”

他扶正你的身子，自己先下了车，然后向你伸出手。“下来看看。”

你扶着他的手跳下马车，发现眼前是一家看起来颇为古雅的铺子，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写着“锦绣阁”三个大字。门面不算特别气派，但进出之人衣着皆是不凡，显然并非寻常百姓光顾之处。

他牵着你走进去，店内陈设清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上等丝绸和熏香混合的味道。与外面街市的喧闹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只剩下布料摩挲的细微声响。

掌柜的是个眼神精明的中年人，一见萧朔寒，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迎了上来，态度恭敬却不显谄媚：“爷，您来了，东西都已备好，在后间。”

萧朔寒微微颔首，并未多言，牵着你的手，随着掌柜的穿过前堂，来到后面一间更为雅致静谧的厢房。

厢房内，光线明亮柔和，当中架着两排衣桁，上面悬挂着约莫十数套已经制作完成的衣裙。颜色从清雅的水蓝、月白，到娇嫩的樱粉、海棠红，再到华贵的绛紫、墨绿，应有尽有；料子更是眼花缭乱，有轻软如烟的绡纱，有流光溢彩的云锦，有厚重华贵的妆花缎，还有你从未见过、泛着珍珠般光泽的异域鲛绡。

每一套衣裙的款式都极其精美别致，绣工繁复而生动，绝非外面寻常绣坊能够制作。它们静静地悬挂在那里，仿佛一场无声的、华美的盛宴。

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看那些华服，又看看身侧的萧朔寒。

他冰蓝色的眸子扫过那些衣裙，然后看向你，语气平淡无波：“那本图册，你勾选过的，以及……我觉得你会喜欢的，都让人依样做了出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尺寸按你最新的身形调整过。”

你这才恍然想起，那本厚厚的、承载四方奇物的图册里，确实有服饰篇，你也确实用朱笔在一些格外心动的款式旁做过记号。你原以为那只是让你看着解闷，或是他日后命人采买的参考，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不声不响地，将这些还停留在纸面上的华裳，全部变成了触手可及的实物！

这需要何等的人力、物力和……心思！

“试试。”他转过身坐在皮质沙发上

掌柜的极有眼色地领着两名捧着衣物的侍女上前，恭敬地等候在一旁。

他陪你去市井逛街，为你买下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是纵容；而此刻，他默不作声地将你所有或明示或潜在的喜好，都化为这满室华裳，是更为深沉、也更令人心悸的宠溺。

你随手指向一套月白底绣着淡紫色缠枝莲纹的衣裙，那图样你记得，你当时觉得清雅，只轻轻点了一下。

侍女立刻上前，小心地将那套衣裙取下，引你到屏风后更换。

当你换好衣裙，从屏风后走出来时，萧朔寒的目光立刻凝在了你身上。

那衣裙极其合身，仿佛是为你量身定做，腰肢掐得恰到好处，裙摆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淡雅的莲纹在行走间若隐若现，衬得你肤光胜雪，气质出尘。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 末了只说一句：“尚可。”

你知道，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赞誉。

“还有这些。”他抬了抬手，示意你看其他衣裙。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你仿佛成了这“锦绣阁”最尊贵的模特，在他的注视下，一套接一套地试穿着那些华美绝伦的衣裳。有时是娇俏明媚的樱粉色齐胸襦裙，有时是端庄大气的墨绿色广袖长袍，有时又是异域风情的、缀满细碎宝石的骑射装……

当你试到一套如火般鲜艳的绯红色金线绣百蝶穿花图案的宫装长裙时，他敲击扶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站在巨大的水银玻璃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被浓烈色彩包裹、显得雍容华贵、几乎有些陌生的自己，有些不确定地回头看他。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你身后，目光透过镜子，与你对视。

“这套，”他开口 “留下。”

你看着镜中他站在你身后的身影，玄色锦袍与你的绯红宫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却又有种奇异的和谐

“会不会……太隆重了些？”你小声问，这身衣服美则美矣，却似乎缺少了日常穿着的场合。

“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他淡淡道

最终，当你试完所有衣裙，已是华灯初上。你累得几乎不想动弹，心里却被巨大的满足感和一种被珍视到极致的晕眩感填满。

萧朔寒对侍立一旁的掌柜的吩咐：“全部包起，送至府上。”

“是，爷。”掌柜的躬身应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他这才牵起你的手，带着你离开这间充满了绮丽梦想的厢房。回到马车上，你几乎是瘫软在座位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看着你慵懒如猫儿的模样，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拿起车上备着的温湿帕子，拉过你的手，仔仔细细地替你擦拭着指尖上早已干涸的糖渍，动作耐心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擦干净后，他并未松开你的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将你的手包裹在他温热的掌心里。

马车向着帅府驶去，车外是北境渐沉的夜色和点点灯火，车内是一片温馨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