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整日地昏睡,偶尔醒来,也是默默地流泪,一句话都不说。
太医来看过,只说是心病,开了些安神的方子,便再无他法。
碎玉轩,也真正成了一座冷宫。
内务府的份例,开始缺斤少两。
底下的小宫女小太监,眉眼间也多了几分轻慢。
就连送来的炭火,都带着潮气,点不着,只冒出一股呛人的黑烟。
“欺人太甚!”浣碧气得将一盆潮湿的银丝炭摔在地上,“这帮捧高踩低的狗东西!小主还没失势呢,他们就敢这样!”
槿汐默默地将炭火捡起来,叹了口气:“人情冷暖,向来如此,你跟他们置气有什么用。”
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甄嬛,眼中满是疼惜。
“小主,您再这样下去,身子就垮了。”
甄嬛缓缓转过头,看着槿汐,沙哑地开口:“垮了,又如何?”
“连皇上都觉得我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主!”槿汐“噗通”一声跪下,泪水滚落,“您不能这么想!您若倒了,华贵妃就赢了!她会把咱们碎玉轩上下,都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您想想沈贵人,她还在禁足,等着您去救她啊!”
沈眉庄。
这三个字,像一根针,扎醒了甄嬛麻木的神经。
是啊。
她还有眉姐姐。
她若是倒了,眉姐姐怎么办?
华妃那个毒妇,怎么会放过她?
“华妃……”甄嬛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那是淬了冰的恨意。
“我不能倒。”
她撑着身体,慢慢坐了起来。
“槿汐,扶我起来。”
槿汐连忙上前,将她扶稳。
“小主,您想通了?”
“我不是想通了。”甄嬛看着窗外枯黄的落叶,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是认清了。”
“在这宫里,皇帝的恩宠,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今日可以是你的,明日就可以是别人的。”
“真心?更是天大的笑话。”
“要想活下去,要想保护我在意的人,能靠的,只有我自己。”
她的目光,转向了景仁宫的方向。
“槿汐,你去一趟景仁宫。”
槿汐一怔:“去景仁宫?”
“去回禀皇后娘娘。”甄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就说,我病得快死了,临死之前,只想见娘娘一面。告诉她,我有一样东西,要亲手交给她。”
槿汐瞬间明白了。
这是在向皇后,交出投名状。
“可是小主,您交出什么?”
“什么都不用交。”甄嬛的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弧度,“皇后什么都不缺,她缺的,是一个听话的,又能对付华妃的棋子。”
“我现在,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一个被皇帝厌弃,被华妃视为眼中钉的莞贵人,除了投靠皇后,再无生路。
皇后会明白的。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景仁宫的剪秋亲自来了。
她带来了皇后赏赐的顶级药材,还带来了一位皇后宫中的太医。
那太医为甄嬛诊脉后,一脸凝重地宣布:“莞贵人这是郁结于心,伤了根本,需得静养,万万不能再受刺激。”
这便是皇后的态度。
她保下了甄嬛。
华妃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动皇后要保的人。
日子,就在这死水一般的静养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已是初冬。
碎玉轩的门,依旧紧闭着。
甄嬛的“病”,也时好时坏。
她不见任何人,也不去任何地方,仿佛真的成了一个被遗忘的废人。
这日,天光难得好了些。
甄嬛在殿内闷得久了,便披了一件斗篷,带着流朱,悄悄从后门出去,想到御花园偏僻的角落里,透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