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落平阳被犬欺。

窗外，一个小太监正提着食盒，鬼鬼祟祟地从墙角溜过。

看到窗边的甄嬛，他吓了一跳，随即脸上便露出鄙夷和不屑的神情。

“哟，莞贵人还有力气吹风呢？”那小太监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甄嬛听见。

“从前在碎玉轩当差，是多大的福气。如今倒好，一个个都想着法子往外调，生怕沾了晦气。”

另一个扫地的宫女搭腔道：“可不是嘛，听说内务府的份例，已经减了三成了。再过些时日，怕是连冷宫都不如了。”

“活该！谁让她自己作死，惹得皇上厌弃。”

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耳朵里。

槿汐气得浑身发抖，就要开口呵斥。

甄嬛却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难堪，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今的她，连跟一个太监置气的资格都没有。

她看着那小太监远去的背影，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了远处高高的宫墙。

那宫墙，圈住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和性命。

也圈住了她曾经所有天真的幻想。

她以为，只要有皇帝的爱，她就能安然度日。

现在她明白了。

君王的爱，是流沙，是云烟，是这宫里最靠不住的东西。

想要活下去，想要不被人踩进泥里，能靠的，只有自己。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这空旷凄清的宫殿。

“槿汐。”

“奴婢在。”

“把殿里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吧。”

槿汐大惊失色：“小主！万万不可！这都是皇上赏的，是您的体面啊！”

“体面？”甄嬛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一个被君王厌弃的废人，哪里还有什么体面？”

“我不要这些死物。”她的目光，落在一旁书架上几卷孤零零的诗集上。

“我需要别的东西。”

她看着槿汐，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需要书。医书，史籍，宫中典制，甚至是前朝的野史笔记。

只要是书，无论是什么，你都想办法给我弄来。”

“特别是……医书。”她加重了语气。

她要弄明白，安陵容的香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她要弄明白，这深宫里，还有多少害人的阴私手段。

她要将这些，都变成自己的武器。

槿汐看着甄嬛眼中那簇重新燃起的火苗，那不再是为情爱而燃烧的火焰，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坚韧，带着毁灭气息的光。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的小主，没有倒下。

她只是，换了一种活法。

“奴婢遵命。”槿汐深深地福下身，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的决然。

从那天起，碎玉轩变得更加安静了。

那些曾经价值连城的摆设，一件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卷卷散发着霉味和墨香的旧书。

内务府送来的份例越来越少，饭菜也越来越粗鄙。

甄嬛却毫不在意。

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书本里的知识。

她从最基础的药理开始学起，辨识药性，了解君臣佐使的配伍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