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门，比碎玉轩的还要破。
朱漆掉得差不多了，露出烂掉的木头。
门一推开，门轴就“咯吱”作响，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甄嬛皱了皱眉，拿帕子捂住口鼻，槿汐马上挡在了她身前。
院里到处是杂草，石阶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蹲在角落，正用一根干树枝扒拉着地面。
听到声音，她猛地抬起头。
那张脸蜡黄浮肿，眼睛里全是血丝，完全没了往日的美貌。
是华妃。
她看见甄嬛，先是愣住，接着眼里爆发出恨意。
“甄嬛！”
她尖叫起来，声音刺耳。
“你来看我笑话？”
甄嬛挥手让槿汐退开，自己走了过去。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宫装，和这又脏又破的院子格格不入。
她在华妃面前站定，看着她。
“华妃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
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华妃猛地站起来，手里的树枝掉在地上。
她死死盯着甄嬛，眼神像是要杀人。
“我过得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
她想冲过来，但又停住了脚。
甄嬛的视线扫过她身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旧衣服，还有那双沾满泥的手。
“看来娘娘过得确实不好。”
她轻飘飘地说着。
“不过，比起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起码还活着。”
华妃身体一抖，脸色瞬间惨白。
“你胡说，我没害人。”
“是吗？”甄嬛笑了笑，“那你哥哥年羹尧呢？”
“他可什么都招了。”
“不可能。”华妃尖叫，“我哥哥不会出卖我。”
“是不是，皇上心里有数。”甄嬛不再看她，把目光投向了躲在柱子后面的另一个人。
曹贵人。
她也穿着破旧的衣服，脸色惨白，全身都在抖。
从甄嬛进门起，她就一直躲在那，大气不敢出。
甄嬛一看她，曹贵人抖得更厉害了。
“曹妹妹，好久不见，看见我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曹贵人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华妃见甄嬛不理自己，反而去找曹琴默，火气更大了。
“甄嬛！你这个贱人！你别得意！”
她还在叫，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甄嬛没理她，径直走向曹贵人。
曹贵人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柱子，没地方退了。
“曹妹妹，我们借一步说话。”
甄嬛的声音很轻，但带着命令的口气。
她抓住曹贵人的手腕，把她拖到院子另一边的枯井旁。
曹贵人的手冰凉，抖个不停。
“莞……莞贵人……”她牙齿打颤，“你……你想干什么？”
甄嬛松开手，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
她没看曹贵人，只是慢慢开口。
“曹妹妹，华妃倒了，你觉得皇后会放过你？”
曹贵人身子一僵。
“你跟着华妃，得罪了皇后多少次，你自己清楚。”
“现在华妃自己都保不住了，你觉得她还会管你和温宜公主的死活？”
温宜公主。
这四个字像刀子一样刺中了曹贵人。
她猛地抬头，眼里全是恐惧。
“不……不要动温宜，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她不知道。”甄嬛终于看向她，眼神冰冷，“但皇后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一个没了额娘的公主，在宫里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清楚。”
曹贵人彻底垮了，腿一软就跪在甄嬛面前。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温宜”
她抱着甄嬛的腿大哭。
“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保住温宜。”
甄嬛低头看着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的耐心不多。”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曹贵人颤抖着，像是下了决心。
“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她抬起头，满眼都是后悔和害怕。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想挣扎一下。
甄嬛冷笑一声，弯下腰，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是吗？”
“那皇上最近常梦到纯元皇后的事，你也不知道了？”
曹贵人浑身一震，瞳孔猛地收缩。
纯元皇后。
那是宫里最大的禁忌。
甄嬛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敢提？
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明白过来，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贵人。
甄嬛的手段，比华妃更狠，比皇后更难猜。
她再也没有任何侥幸。
“我说！我说！”
她急忙喊道。
“是她！是华妃逼我做的。”
“当年沈眉庄假孕的事，就是华妃一手安排的。
那个叫刘畚的太医，是华妃找的人。
连那个验喜脉的方子，都是华妃让江太医配的。”
曹贵人哭喊着，把当年的事全说了出来。
“她说，谁跟她抢皇上，谁就得死。”
“她还说……”曹贵人犹豫了下，看到甄嬛冰冷的眼神，不敢再瞒。
“她还说，你长得太像那个人，皇上迟早会宠你，所以必须先除掉你！”
“她和年大将军商量，想找机会说你冲撞太后，把你……”
甄嬛的眼神更冷了。
“把我怎么样？”
“……把你乱棍打死。”
曹贵人说完，整个人瘫在地上。
甄嬛静静听着，心里没什么波动。
这些事她早就猜到了七八分，现在只是确认了而已。
她看着地上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说得好。”
她站直身子，理了理袖子。
“你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曹贵人抬起头，眼里有了点希望。
“那温宜……”
“公主自然会长命百岁。”
甄嬛说完，转身就走，没再看她一眼。
华妃还站在院子中间，恨恨地瞪着她。
甄嬛从她身边走过，脚都没停。
“甄嬛！你给我站住！”华妃在她身后吼道。
甄嬛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但没回头。
“华妃娘娘，省点力气吧。”
“这冷宫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她直接跨出了那道破门。
槿汐立刻上前，给她披上披风。
“小主，都问清楚了？”
“嗯。”
甄嬛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好像要把冷宫里的霉味都吐出去。
她走在宫道上，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点暖和。
“告诉内务府。”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平静。
“华妃和曹贵人，按规矩给份例就行。”
“不用多给。”
槿汐的脚步停了一下，有些犹豫。
“小主，这……会不会太……”
“太什么？”甄嬛打断她，侧过脸，目光锐利，“太狠了？”
槿汐低下头，不敢说话。
她觉得眼前的小主，有些陌生。
“槿汐，你记住。”甄嬛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们的价值，已经用完了。”
槿汐心里一寒，再也不敢多嘴。
“是，奴婢明白了。”
回到碎玉轩，甄嬛立刻叫来浣碧。
“去查。”
她的命令很简单。
“当年所有伺候过纯元娘娘的人，太监、宫女、太医，只要还活着的，一个都不能漏掉。”
“把他们的名字、现在在哪，都给我列出来。”
浣碧领命，眼里有些兴奋。
“是，小主。”
甄嬛走到书案前，铺开纸，亲自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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