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校园像被打翻了调色盘,樱花堆云叠雪,连翘泼洒出成片的金黄。林溪抱着江熠送的樱花,花瓣落在他替她拎着的行李箱上,粉白一片。两人并肩走出车站,阳光把影子黏在地上,像幅没干透的画。
“实验室旁的樱花开得正盛,”江熠侧头看她,眼里落着碎光,“下午带你去写生?”
林溪点头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这个动作从冬天起就变得自然——他会替她挡开迎面而来的自行车,她会在他低头解题时,悄悄把剥好的橘子塞进他手里。连图书馆管理员都眼熟了这对身影,总会在他们常坐的位置留着两杯水。
四月的某节选修课,老师突然提起“毕业季”。教室里霎时安静下来,连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都轻了几分。林溪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江熠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字迹被他的手挡住,看不真切。
下课后,两人走在樱花道上,花瓣像雪一样簌簌落下。“你毕业后打算去哪?”林溪踢着脚下的花瓣,声音有点发闷。她知道江熠的成绩早就被几家大厂盯上,北京、上海的offer像雪片一样飞来。
江熠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信封递给她:“本来想晚点给你看的。”
信封里是份北京某研究所的实习协议,签名处的钢笔字遒劲有力。“我申请了这里的实习,”他挠挠头,有点紧张地看着她,“如果顺利的话,毕业后就能留在那。我查过了,离你们系合作的设计院很近。”
林溪愣住了,手指捏着协议的边角微微发颤。她从没跟他说过自己想进那家设计院,只是上次逛校园招聘会时,在那家展位前多停留了两分钟。
“你……”她抬头时,眼眶有点热,“不用为我……”
“不是为你,是为我们。”江熠打断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温柔,“我查过了,北京的秋天也有银杏,冬天会下雪,跟我们学校很像。”
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眼里的认真比阳光还要耀眼。林溪忽然笑了,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像上次在火车站那样,只是这次没躲开,反而看着他红透的耳根,笑得更欢了。
那个春天,他们一起泡在实验室和自习室。林溪的毕业设计是组画《四季校园》,最后一幅《冬雪》里,两个戴围巾的身影在雪地里牵着手,脚印蜿蜒向远方。江熠则在忙着他的人工智能项目,偶尔抬头时,总能看到林溪举着画板在不远处看他,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
答辩那天,林溪的画前围了很多人。评审老师指着《冬雪》里的身影笑:“这两个小人画得很传神,是照着谁画的?”
她刚要说话,身后传来江熠的声音:“照着我们自己画的。”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手里捧着束向日葵,花瓣金灿灿的,像他眼里的光。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林溪的脸颊烧了起来,却在看到他眼里的笑意时,心里甜得发慌。
毕业晚会那天,所有人都在互相拥抱、拍照,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伤感和对未来的憧憬。江熠拉着林溪跑到操场,那里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香樟树的叶子绿得发亮,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还记得这里吗?”他指着第一排的位置,眼里带着笑意。
林溪当然记得,那天的阳光有多烈,她的心跳有多快,他的侧脸在光影里有多清晰。
江熠忽然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不是戒指,而是枚星星形状的钥匙扣,和她项链上的吊坠一模一样。“等你到了北京,”他仰头看她,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月亮还亮,“我们就租个带阳台的房子,养只像图书馆那只的橘猫,好不好?”
林溪捂住嘴,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点头:“好。”
晚风吹过操场,带着香樟的清香,像极了那个军训的午后。只是这次,她不再是偷偷看他的小姑娘,他也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挺拔身影。他们站在彼此面前,眼里只有对方,和一个清晰可见的未来。
离开校园那天,江熠帮林溪拎着行李箱,她背着那个画满了四季的速写本。走到校门口时,林溪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那片熟悉的香樟林。
“舍不得?”江熠握紧她的手。
“有点。”她笑了笑,“不过没关系,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会有新的风景。”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星星钥匙扣和星星项链在光线下闪着同样的光。
车子驶离校门时,林溪从后视镜里看着越来越小的校园,忽然觉得,所谓毕业,不是结束,而是把那些在香樟树下、雨幕伞下、雪地里的时光打包收好,带着它们,走向下一个有彼此的四季。
就像夏夜晚风总会吹过新的街道,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