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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
闫桉的生活变成了固定的模式。
白天,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办公室是他的战场,也是他的避难所。
从清晨的董事会议到深夜的项目复盘,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将每一分钟都切割成碎片,高强度的工作像一剂强效麻醉针,暂时麻痹着神经深处的空洞。
他面无表情地签署并购协议,冷静地驳回对手的议价,在商场上依旧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决策者,只是眼底的光,早已在那场大火里熄灭。
夜幕降临,他会驱车回到城郊那栋重建的别墅。
青灰色的砖墙复刻着旧时模样,庭院里的喷泉按时喷涌,连门口的石狮子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可这精心复原的一切,却像一层薄薄的糖衣,裹着内里溃烂的疮疤。
推开门,空旷的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落在墙上的两幅画上,也落在他形单影只的身影里。
他习惯性地坐在沙发中央,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真皮扶手,目光胶着在画框上,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幻觉开始频繁造访。
有时是深夜,寂静的别墅里突然响起“嗒嗒”的脚步声,软底拖鞋蹭过木地板,从二楼走廊那头慢慢靠近,带着熟悉的慵懒节奏。
闫桉的心会猛地揪紧,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上楼,可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走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映出他狼狈的影子。
有时是清晨,他刚走进浴室,空气中就飘来一缕清甜的香味。
那是郁安常用的栀子花香洗发水,曾无数次缠绕在他的颈间。
他急切地深呼吸,试图抓住那缕气息,可香味却像捉弄人似的,转瞬即逝,只留下鼻腔里的酸涩。
最常出现的,是沙发旁的身影。
深更半夜,他会突然感觉到身边的凹陷,转头就看见她侧坐着,长发垂落肩头,用那双带着寒意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笑,眼神里的失望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进他的心里。
他开始对着空气说话,好像这样就能填补别墅里的死寂。
闫桉“今天公司收购了城南的科技公司。”
他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对着空无一人的沙发举了举。
闫桉“要是你在,肯定又要皱着眉说我眼里只有利益。”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闫桉“可我只是想把我们当初聊过的计划,一个个实现。”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
闫桉“花园里的红玫瑰开了,我让园丁按照你说的,种在了露台边。”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牵起一丝微弱的弧度。
闫桉“你以前总说,红玫瑰要配白色的篱笆才好看。”
沉默良久,他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泛白。
闫桉“昨晚我又梦见那场火了,火舌舔着楼梯扶手,我喊你的名字,可你怎么也不回头……”
回应他的,只有墙上的两幅画。
闫家的老管家每周都会来两次,每次都提着保温桶,里面是熬好的粥。
他跟着闫桉十几年,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如今形容枯槁的模样,心里急得团团转。
但看到闫桉凹陷的脸颊、遮不住的黑眼圈,还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我是龙套“先生,您已经三天没好好吃饭了,喝点粥吧,身体会垮的。”
闫桉总是摆摆手,目光依旧黏在画上,声音沙哑:
闫桉“我很好,不用管我。”
有时他会突然转头问管家:
闫桉“你听见了吗?她刚才在楼上叫我。”
管家只能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担忧,轻声劝道:
我是龙套“先生,那是风声,您该休息了。”
外人都说闫桉疯了,说他守着一栋空房子,对着两幅画自言自语,活成了孤家寡人。
可只有闫桉自己知道,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清楚地记得火灾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深夜,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画,喃喃自语:
闫桉“他们说我疯了,可只有这样,我才觉得你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