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忙完后,刘宇宁把自己关进了录音室。
这里已经不像个单纯的音乐空间。
墙上贴满了魏清欢“盘古计划”的笔记,牛肉蛋白质的分子结构图挨着吉他SOLO谱,云南松茸的风味分析图就贴在调音台正上方。
整个房间看起来像个作战室。
刘宇宁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上毫无变化的音轨。
他试着把食材的酸碱度变成音高,把烹饪时间变成节拍,结果弄出来一堆难听的噪音。
音乐和美食,这两样东西完全不搭边,他找不到那个“共振点”。
他烦躁地推开键盘,拿起吉他,指尖拨动琴弦,发出的声音又干又空。
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瓶颈。
M先生利用信息差在全球赚钱,他和魏清欢要做的,就是用完全透明的“洁净供应链”进行反击。
他需要一首歌。
一首能表达这个想法的歌。
可他现在一个音符都写不出来。
录音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魏清欢走了进来,什么也没说。
她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手摇磨豆机、滤杯和一把手冲壶。
她没看刘宇宁,径直走到角落的桌子旁,开始准备手冲咖啡。
她倒出咖啡豆,颗粒饱满,颜色深棕。
“咔嚓、咔嚓……”
磨豆机发出清脆的节奏声。
刘宇宁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魏清欢把磨好的咖啡粉倒进滤纸,用热水从中心点开始稳定地绕圈。
水流和速度都控制得很好。
咖啡粉在热水中膨胀开,散发出混合着坚果和可可的浓郁香气。
她没有劝他,也没有安慰他。
她只是在做一杯咖啡。
几分钟后,一杯琥珀色的咖啡做好了。
魏清欢把杯子放到刘宇宁面前,然后转身坐到不远的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好像她只是进来换个地方看书一样。
刘宇宁看着眼前的咖啡。
热气升腾,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咖啡入口,他脑子嗡的一下。
不是公式,不是数据,是“体验”。
第一口是明亮的酸味。
第二口酸味退去,变成了醇厚的坚果风味。
最后,嘴里留下带着果香的回甘。
平衡。
这不是计算出来的平衡,而是不同味道在嘴里互相配合,达成的动态平衡。
刘宇宁闭上眼睛。
他脑海里不再是那些数据图表。
他有了画面。
他看到厨刀落在砧板上,快速切着洋葱。
“哒、哒、哒、哒……”
这不是噪音,是鼓点,是音乐的根基。
他看到滚油在热锅里发出“滋啦”一声。
这不是爆响,是镲片,宣告着旋律的开始。
他看到一锅高汤,从大火烧开,到转为小火慢炖。汤面从沸腾到平静,气泡一个个破掉,所有味道都沉淀进汤里。
这不就是一首歌的结构吗?
从强劲的主歌,到有力的副歌,再到安静的桥段,最后是一个有味道的结尾。
灵感一下子全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放下咖啡杯,扑到键盘前。
他的手指在琴键上快速移动。
他不再去想数据对应什么音符,脑子里全是那口咖啡的味道,和魏清欢做菜时专注的样子。
一个低沉的贝斯声响起,稳定又厚重。
紧接着,干净利落的鼓点切入,精准地踩着节拍。
然后,吉他的旋律出现了,没有一开始就很炸裂,而是充满了层次感。
魏清欢放下了书。
她看着刘宇宁的背影,那个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现在解决了。
音乐从音箱里传了出来。
里面有泥土的感觉,有火焰的感觉,有水的感觉,也有金属的感觉。
这不只是音乐。
这是用音符写出来的,关于“创造”的故事。
一个小时后,刘宇宁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满头是汗,但眼神极亮。
他拿起旁边的吉他,走到魏清欢面前。
“我写好了。”
他没有去播放录好的音乐,而是打算直接弹唱给她听。
他清了清嗓子,拨动琴弦。
一段干净的前奏响起。
“地下的种子,听见雨的脚步,”
“山间的清泉,记得风的温度。”
他的歌声很平静,像在讲一个故事。
“一捧麦,磨出日月的清香,”
“一棵菜,守着春秋的承诺。”
魏清欢的呼吸停了一下。
这些词,写的就是她的“盘古计划”,是她跑遍各地寻找的那些食材。
吉他声突然变得激昂。
“谁在计算,用虚假的数字,”
“谁在贪婪,用时间的迷雾。”
“他们在偷走大地的馈赠,让味蕾迷路。”
这是在向M先生宣战。
刘宇宁的眼神变得锐利,歌声也充满力量。
副歌部分,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要那洁净之源,洗去世界的尘埃。”
“我要那真实之味,刺穿所有的谎言,”
“从田野到餐桌,没有一秒钟的等待。”
“让每一份信任,都值得被记载!”
唱到桥段,旋律再次安静下来,但情感更深。
刘宇宁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魏清欢。
“你的菜,是大地对人类的承诺。”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很有力。
“我的歌,是人类对这份承诺的赞美。”
魏清欢忍不住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这不是同情,也不是感动。
是共鸣。
她的理想、坚持和孤独,在这一刻,全被这首歌说了出来。
他懂她。
曲子结束,房间里只剩下吉他的余音。
刘宇宁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魏清欢擦掉眼泪,站起身,用力地抱住了他。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她在她耳边轻声问。
“《洁净之源》。”
刘宇宁松开她,拿起手机,打给经纪人。
电话很快接通。
“宇宁?你出来了?”
“新歌,做好了。”刘宇宁的声音平静而有力,“马上安排宣发,定档。”
“这么快?定在什么时候?”
刘宇宁看了一眼窗外,城市已经入夜,灯火通明。
“就这周五。”
他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