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弘凡时常在打理诊室窗台上的多肉时,被回忆占满。
他前两天被街边的紫鸢尾吸引,插花师凌小姐与生俱来的自来熟,让他不忍拒绝。
龙套哎呀,像您这种气质,最适合这种温和的植物……
是一盆未开花的鹿角海棠,用磨砂、爬着蛋壳裂纹的白色器皿装着,三角形的叶片有点软萌的意思。
眼花缭乱下,他也不愿听凌小姐倾情推荐了,索性打包走人。出了花店,黄子弘凡想起女人叨叨着从多肉聊到老公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唇角。
黄子弘凡叔叔,请你一定要帮我瞒着舒时安
黄子弘凡记得,那时他背着半个身子大小的尼彩军包,气喘吁吁地爬上楼。那个时间,舒时安还没放学。
舒父黄子弘凡,叔叔想听听理由,可以吗?
舒父帮他卸下沉重的大包,平视着这个每一天都在变化的男孩。他的眼神在变得坚定,稳重。只是在完全扛下生活重担,奔赴使命之前,他还留有一个“放不下”。
黄子弘凡叔叔,我没有办法和她道别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黄子弘凡甚至可以想到,舒时安的泣不成声,舒时安的任性固执,她的脆弱无助总是与他有关。
黄子弘凡我不希望我的选择,成为她无法前进的流连
黄子弘凡未能流露一丝一毫的犹豫。
黄子弘凡叔叔,她要平安快乐地长大,她要先成为她自己,再学会好好爱一个人
所以,被远戚接走,多么合理又荒唐的理由。所以,黄子弘凡选择再回到大院,那就要时刻接受舒时安积压又深藏十年的委屈,疼痛。
他放下手中清理多肉里碎石的镊子,光照下鹿角海棠的叶片是通透的粉绿色。黄子弘凡笑,冥冥中,有人在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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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口,大毛护着宋妍,一路互怼打闹。他眼尖,侧了一眼就看见黄子弘凡在一楼资料室前锁门。换了便装,蓝色帽衫打底,一贯的黑大衣。
毛柯黄子!
他大喊一声,拉住欲要挣脱他手的宋妍,自然又换来一个饱满的白眼。
这几天天愈黑的早,医院外像被拉上了一张遮光窗帘布。大约是六点三十分,大毛古灵精怪地朝黄子弘凡眨了眨眼,意思是:谢谢贵子的免费烟花,快和好了。黄子弘凡点了点头,至少认可了他在医院散播消息的能力。所有的护士病人都知道跨年夜有零点烟花表演,而准备这一切的人,无法克制着全身而退。
准确来说,二十九岁的黄子弘凡也很想她,想那个无论是何年龄,是何模样的舒时安。
紧接着一路还是斗嘴,单独拿出来一段都是能分清逗哏捧哏的相声。电话铃响了几十秒,等宋妍按下接听,三个并排的人都停了下来。大毛一听,果然是舒时安的声音。
又瞄了一眼身边的黄子弘凡,低垂着眼,整理手上的档案袋和资料。部队反应,大毛眼疾手快地夺过宋妍的手机,开启免提,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
毛柯小安,我是你毛哥!
舒时安迟疑了一下。
舒时安大毛?
宋妍气急败坏。
宋妍把手机给我!安安急着用车呢!
毛柯用车?
大毛将手机举得老高,腾空又换了只手,嚷嚷道:
毛柯小安,黄子现在在我身边,他有车呢,我让他来找你……
也没等舒时安回答,果断挂了电话。
黄子弘凡她在哪?
黄子弘凡的步子加快,宋妍蔫了似的悠悠回了一句:
宋妍大院南栋边的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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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的车停在医院停车场,大院内车道狭窄不方便,于是他停靠在门口街边用漆料画的方形框里。南栋的小道太暗了,黄子弘凡抬头四处找了下光源,蓝色里一团黑漆漆的圆,看来是灯泡烧坏了。
黄子弘凡舒时安?
他这一路上给舒时安打了数十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冷淡女声机械地说着无人接听。
音量抬高了一点。
黄子弘凡舒时安!
黄子弘凡确定,此刻他的位置就在大院南栋的草丛边。还在张望的时候,一支手从草丛里深出来,拉着他往一个草丛的缝隙里钻。灌木还未修建整齐,
也算是把这个蹲下的一米八高个给遮住了。没有光,黄子弘凡拿出手机,用锁屏界面的微弱光亮,勾勒出舒时安微侧的脸庞。光和影都觊觎她的鼻梁,各占一半,线条的弧度圆润,舒时安的眉眼更加温柔了。
黄子弘凡怎么…
话还没说完,舒时安就伸手示意他,嘬起唇在耳边嘘了一声。黄子弘凡的头发被灌木丛的枝叉得乱糟糟,像被困在迷宫般难以动弹。两个人的呼吸声,吞咽声,心跳声契合地交错在一起。舒时安张口,用口型说:
舒时安有只小猫受伤了,一直在路上窜来窜去…
黄子弘凡顿了顿,同样用口型回复:
黄子弘凡多大了?
舒时安两三个月大,估计是被人遗弃了
舒时安补充道:
舒时安我本来想抱它,它胆子太小,钻到濯木丛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