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回到家,舒时安的脑海里都回响着幸子的那句:“在弘凡出道之前”。
黄子弘凡要出道了吗?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为什么连幸子都知道,她却被傻傻地蒙在鼓里呢?因为她不重要,因为她无关痛痒,因为根本不需要在乎她的感受,因为根本与她无关,因为她毫无插手他人生的身份吗?
窗外的天空像是一种嘲弄,城市的夜晚向来不是完整的黑暗,就像一个人被切割成好几块,但依然健全,依然像所有人那样活着。健康是用来衡量肉体的尺度,但那对灵魂没有用,这是被称之为宗教的迷信。
可她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一部分在流泪,一部分在沉默,还有一部分永远地留在过去,一部分迫切地往前跑。
嘟嘟嘟——
黄子弘凡接通了电话,他的声音透过信号传来,像是来自遥远的大洋另一侧。
黄子弘凡怎么了?
舒时安我们见一面吧
见面地点定在那片海边,黄子弘凡坐在沙滩上,用手指画画。
她本应该怒火滔天,但此刻的心情却比大海还要平静。
难道她已经不爱他了,以至于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他的离去?
舒时安你要出道了
本来应该是提问句,但已经变成了既定事实,她不想装作她什么都不知道。
黄子弘凡嗯
舒时安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黄子弘凡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但是出了点意外
她将身子蜷起来,用手臂抱住膝盖,看着面前的大海。海平线像幸子抽烟时候向上爬的烟雾,像毛柯唱歌时候脖子上爬起的青筋,像黄子弘凡吉他上绷紧的弦。
唯独她没有与之相似的东西,从来她只能隔着远远地凝视那道遥远的痕迹,像是母亲破腹产的刀疤。
黄子弘凡的眼睛像鱼缸,被海水映出悠远的深蓝。她突然想起那天他喝的夏威夷——用城市名命名的鸡尾酒,以朗姆为基酒,配以蓝橙力娇酒、椰奶、菠萝汁等辅料制作而成。
夏威夷的海会是什么样,据说像白种人碧蓝色的瞳仁。
舒时安出道了不能谈恋爱吧
她笑了一下。
黄子弘凡嗯
舒时安那我们分手吧,黄子弘凡,谢谢你今天愿意陪我来看海,谢谢你成为我的青春
黄子弘凡看向她,目光里有担忧和严肃,似乎没有留恋和心痛。罢了,她向来读不懂他。
他一遍又一遍给自己加练吉他长出又剪掉的茧,他熬夜写歌挂上的被她调侃是熊猫的黑眼圈,他因为疲惫和低血糖险些昏倒时候发白的嘴唇……
其实他早就告诉过她,他找到了他热爱的,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哪怕流血流汗也觉得幸福的东西。其实他早就告诉过她了。
是她视而不见,是她一遍又一遍对自己撒谎。
相机是可以将瞬间定格成为永远的魔法,她想她该从固执己见的童话中醒来。
其实她还需要他的名字,其实她还是难以面对这样的自己,其实她讨厌在受伤之前率先一步将他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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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其实我还贪恋你掌心的温度,其实我还记得你眼睛里我的倒影,其实我好想问你,如果你知道这场相遇从头到尾是一个谎言,你是否还会,还会愿意,替我承担我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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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舒时安做了个合格的前女友,拉黑了黄子弘凡全部联系方式。
乐队在寒假准备出道,毛柯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出来再聚一次,她拒绝了。
高三那年说不难熬是假,她在教室埋头写题的时候,黄子弘凡的出道公开视频已经红遍全网;她在为数学题绞尽脑汁的时候,他已经登上音乐银行的打歌舞台;在她咬牙切齿背诵英语单词的时候,专辑已经登上销售榜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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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很多时候我累到快晕倒的时候,就会扒在桌子上,短短的十几分钟下课,我却能做场梦。告诉你的话你肯定要羡慕,从小被鬼压床时常折磨的你,很难睡个好觉。
有时会梦到你盘腿坐在地上用勺子挖半个西瓜,旺仔想吃,伸出胖乎乎的爪子去掏,你一边将西瓜举起来一边煞有介事地教育它。毛柯在旁边嚷嚷:旺仔听不懂人话啦。
有时会梦到那天在烤肉店,我们被凶神恶煞的大叔们抓住,险些被打的很惨,好险有警察解救了我们,没有去海边的我们低着头坐在警察局,被来接我们的家长骂得狗血淋头。
但我最常梦见的是校庆那天,梦里的你们站在舞台上发光,就像如今站在电视机里那样。你们本来就是应该站上舞台的。
这不仅是你们的梦想,也是我的,可如今美梦成真,我却觉得好寂寞。
黄子弘凡,你还爱听迈克尔杰克逊和披头士吗?
还一如既往地讨厌茄子吗?
还喜欢蝴蝶,想要像蝴蝶一样飞起来吗?
最喜欢的球员还是舍甫琴科吗?
最喜欢的颜色还是红色吗?
喝完两瓶烧酒还会醉着讨人抱吗?
喝冰美式的时候还会加矿泉水稀释吗?
……
黄子弘凡,爱能让人不孤单,现在收到这么多爱的你,一定不会再感觉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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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的那天,舒时安收到一束匿名花束,没有卡片。花朵品类和她在校庆那天送给黄子弘凡的,一模一样。
学校的校服没有领结,她学着黄子弘凡的样子自己添了个上去。
相机红光闪过她的眼睛,那瞬间她仿佛看见了黄子弘凡,看见他抱着花站在角落里,另一只手插进口袋,斜斜地、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地站在那儿。
舒时安黄子弘凡,毕业快乐
这是她最后一次,借用他的名字,用他教会她的勇气,面向没有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