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从一处浑沌里,慢慢挣扎出来的。
那浑沌不似水,也不似雾,倒像是沉睡太久,身体与魂魄生了粘连,每一分苏醒,都带着撕扯的钝重。
沈听虞睁开眼。
她的眼中只有天。
一片过于干净,干净得近乎失真的天。
蓝得像初生的瓷,釉面匀净,没有一丝烟火气。
光也是匀净的,暖溶溶地照着,没有影子,仿佛这光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日头,而是从这蓝瓷的底色里自己渗出来的。
空气里浮着泥土与草叶被露水浸透后又晒暖的气味,一丝不乱。
远处,隐约有人声,市井的,却又隔着一层什么,听不真切。
不过她能听见,那只能是灵体了。
沈听虞躺在一片草地上。
草叶绵软,带着湿意,承托着她。
四周是矮墙,墙上覆着厚厚的青藤,绿得沉甸甸的。
一架老水车在角落里,“吱呀——吱呀——”,不紧不慢地转,将一道清浅的溪水,一下一下,舀到旁边的一方菜畦里。
菜畦里的菜,行列笔直,叶子肥瘦一致,像是用尺子比着长出来的,过于工整,甚至是离奇。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片、三片……无数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而且,
太静了。
静得只剩下水车那单调的、永不变化的吱呀声。
静得让人心里发空。
沈听虞坐起身,骨节间只是泛开些微的酸楚,倒是并无大碍。
她的第一个动作,是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间上,似乎还缠着一圈无形的温热,一种被紧紧箍握过的感觉,烙印在皮肤底下。
坠落。
失重。
黑暗里尖锐的呼啸。
还有……最后,刘宇宁死死攥住她的手。
用了十分的力气,像是要将自己的命,也一并钉在她的身上。
沈听虞确实提前察觉到了渡灵术的气息,并且握住了刘宇宁的手腕,只是又被他反握住……但是以她的能为,如果她不愿意,即便是天崩地裂,也应该是分不开他们的才对。
可此刻,身边只有草,只有风,只有那架水车,固执地唱着它那不成调的歌——虽然沈听虞听不见,但她感受到了,也看见了。
可,怎么就分开了呢?
沈听虞的眉尖,几不可察地拢起一点褶痕。
除非……
这地方,有什么东西,能悄无声息地,在她全神贯注时,将她与他硬生生地割开。
能威胁到她的东西么?
这个念头一起,倒让她心底那点冰封的什么东西,微微地活络了一下。
沈听虞站起身,拂去衣裤上并不存在的草屑。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小院——土墙,青藤,水车,菜畦。
一切都妥帖,一切都完满。
完满得像是画上去的,没有一丝活气。
她闭上眼。
没有怨魂的戾哭,没有执念物的嗡鸣,甚至……嗅不到生人该有的、暖烘烘的阳气。
只有一种东西,无处不在,浸透了每一寸土,每一口气——一种悲伤。
不是嚎啕的,是默然的,沉甸甸的,积压了太久,反而失了形状,只剩一种底色,一种背景似的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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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太忙了,补补补补到疲累~~
五个字太难编了,还是不要固定章节名字数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