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是永安镇醒来时的第一口喘息,是淤积在巷弄里的,灰白,滞重,不肯退去。
它们带着隔夜的潮湿,贴着斑驳的屋瓦,沉甸甸地压在青瓦与石板路上,也钻进刘宇宁的胸口,往心里去沉。
刘宇宁推开客栈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看见这雾,便觉得胸口也塞进了一团湿冷的棉絮。
他坐回客栈的床沿,床板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枯朽的呻吟。
指尖上,一种不属于此处的冰凉,仿佛刚从某件玉器上剥离下来,不肯散去。
那感觉,不属于这间屋子,也不属于永安镇——那是梦里的触感。
梦里光色驳杂,人影晃动,真切得让此刻的天光都显得虚伪。
昨夜,他又回去了。
是的,回去。
自从第一天和沈听虞重逢,他已经做了三天的梦了。
梦的开端总是一片混沌,像墨滴入清水,晕开模糊的形影。
而后,色彩与声音才渐次剥离出来。
先是马蹄声,嘚嘚地敲击着官道,带着一种独行的孤清。
他伏在马背上,风掠过耳际,怀中揣着那支玉笛,笛身紧贴着心口,传递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凉意。
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知道必须带着它。
——
三哥出现了。
那是在一个路边的茶棚,日头毒辣,晒得土地龟裂。
他口干舌燥,下马讨碗水喝。
茶棚里人声嘈杂,唯有角落里一条大汉,独自占着一副座头,正捧着一只海碗牛饮。
那人听见他进门的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日光镀成古铜色的脸,眉峰粗犷,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的刀锋。
character小兄弟,这边宽敞!
那汉子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朝他招手。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
刘宇宁刘宇宁。
他报上名字,声音有些干涩。
那汉子大手一挥,咧嘴笑道。
character我叫雷闯,行三,道上给面子的叫声“雷三爷”,你叫我三哥就成!
说着,将他面前那碗没动过的清水推了过来。
character看你这满身风尘,赶了远路?先润润嗓子。
这便是三哥。
他的好,像夏日正午的太阳,直接,炽烈,毫无遮拦。
他会用力拍刘宇宁的肩膀,笑声震得棚顶的灰尘簌簌而下。
他会在刘宇宁被劣酒呛得咳嗽时,一边嘲笑着。
character读书人就是不行。
一边递过一碗温好的、滋味醇厚得多的酒。
他会在他们夜宿荒庙时,将自己那件半旧的披风不由分说地盖在他身上,嘴里还嘟囔着。
character你这身板,不禁冻。
他总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也总是说着那句。
character喝!天塌下来,有三哥给你顶着!
与三哥的喧腾截然不同的,是二哥,南溟吾玄。
南溟吾玄的出现总是寂静的。
仿佛他本就在那里,只是光影挪动,才让人窥见他的存在。
就像月亮。
他常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身形挺拔如孤松,却总是带着一身洗也洗不掉的疲惫。
他的剑,名为“归藏”,去年在天下论剑的峰顶上,如长鲸吸水,吞尽了所有对手的锋芒,独占鳌头。
可这荣耀似乎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光彩,反而像一道沉重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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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顺序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