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最后一个周六,霜降。
雁回山最深处的“落雁峰”迎来一群穿蓝白校服的高中生——
玖孚肆、季知时、沈雁回、灿若辰、伏梵月、裴云野、陆川笠。
七张门票,七根登山杖,七份被老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批准的请假条,理由统一写着:「采集竞赛实验数据」。
山脚集合点,灿若辰把自制小旗子“嗖”地展开——
白底蓝字:259登山支队
下面一行小字:
「目标:海拔1299米,心率≤259 bpm」
裴云野把背包往地上一墩,发出“咚”一声金属响:“我背了3升气泡水,2升咖啡,1升热水,还有——”
他神秘兮兮拉开侧袋,亮出一台switch:“缆车排队三小时,咱们可以打马里奥赛车。”
沈雁回抬手就是一个爆栗:“上山玩游戏?对得起259的旗吗!”
伏梵月把单反挂到脖子上,镜头盖“咔哒”一声弹开:“今天预报逆光,适合拍剪影,都给我当模特。”
玖孚肆低头系鞋带,短发扬起,露出后颈一层薄汗。季知时蹲在她旁边,把登山杖长度调到最短,递给她:“你用完我再调。”
陆川笠最后一个下车,怀里抱着一只灰色保温袋,打开——
八片自热小火锅,统一番茄味。
“山顶温差大,补充热量。”他推了推反光的眼镜,“另外,我写了段路程代码,实时记录海拔、温度、步频——”
“以及——”他故意停顿,“肩距。”
众人异口同声:“你赢了。”
上午9:30,海拔210米,步道口。
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下去“咔嚓”脆响,像走在巨大的威化饼上。
灿若辰举着旗子冲最前,马尾一跳一跳:“目标1299,冲!”
沈雁回作为唯一高三“老年人”,肩负收尾重任,一路提醒大家把垃圾收进环保袋。
玖孚肆与季知时默认落在第二梯队,一前一后,隔着三节台阶。
伏梵月倒退着走,镜头对准他们:“来,给个抬头杀。”
玖孚肆把帽衫兜帽往下一拉,只露出下半张脸;季知时侧眸,镜头里刚好捕捉到一束漏叶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给瞳孔加了一层琥珀滤镜。
裴云野从后面一把揽住陆川笠:“咱俩当第三梯队,顺便测试我新买的GPS手表。”
手表“嘀”一声,跳出心率:97 bpm。
陆川笠抬腕对比自己的数据:“同步误差0.5%,合格。”
上午11:00,海拔590米,听瀑亭。
山瀑从十米高处砸下来,水雾挟着风,吹得旗子猎猎作响。
灿若辰从包里掏出一次性纸杯:“瀑布咖啡,来一杯?”
她把挂耳包挂在纸杯沿,热水一冲,香气瞬间被水雾卷走。
玖孚肆靠在栏杆上,手指沾了水雾,无意识在木板上写字:259。
最后一笔刚落,季知时把同款纸杯递到她手边:“双倍咖啡因,等会儿冲顶用。”
杯壁太热,她接时指尖被烫得微微一缩,季知时顺手把杯套往下一滑,隔开温度。
全过程不超过两秒,却被伏梵月连拍七张,相机“咔嚓”声淹没在水声里。
裴云野喝完咖啡,把纸杯捏扁,远距离抛进垃圾桶,命中,回头冲陆川笠挑眉:“三分!”
陆川笠推眼镜:“抛物线初速度8.2m/s,角度53°,下次试试背风。”
中午12:30,海拔890米,云雾平台。
雾忽然浓起来,十米外只剩乳白。
GPS信号飘,陆川笠皱眉:“丢失两颗卫星。”
沈雁回抬手示意:“原地休息,补充能量。”
自热小火锅撕开,番茄味混着雾气,竟有种诡异的鲜香。
七个人围成一圈,铝盒冒出的白汽与山雾融为一体,像把彼此都炖进同一锅浓汤。
灿若辰夹起一片午餐肉,吹了吹,忽然想起什么:“来玩坦白局!抽到红桃A的人,必须回答一个问题。”
她摸出一副被雾气打湿边的扑克,洗牌,背面朝上铺在中间。
第一局,红桃A被玖孚肆抽到。
众人屏息——问问题的是裴云野,他笑得虎牙发亮:“问:如果必须选一个人一起坐缆车下山,你选谁?”
玖孚肆把扑克弹回牌堆,语气淡淡:“我走路。”
“不行,必须选!”
她抬眼,目光穿过雾气,落在对面——季知时正低头咬一颗牛肉丸,被烫得微微蹙眉,抬眸看她,目光澄亮。
玖孚肆把筷子往锅沿一搁,声音不高:“季知时。”
雾气像被谁按了暂停键,一瞬安静。
季知时把牛肉丸咽下,喉结滚动,接话:“我坐。”
裴云野激动得差点把筷子掰断,被陆川笠一掌按住:“数据波动过大,注意仪器安全。”
第二局,红桃A落到季知时手里。
提问权转给灿若辰,她清清嗓子:“请问——259°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季知时没立刻回答,他拿纸巾擦了擦指尖,把铝盒合上,声音混在雾里,像被水打磨过:
“是方程有解的最小偏移量,也是——”
他顿了顿,目光侧向玖孚肆,“——让平行线交汇的提前量。”
玖孚肆指尖微顿,把最后一片番茄送进嘴里,咀嚼,咽下,然后开口:“那就别再调回0°。”
雾太浓,没人看见她耳尖泛红,除了镜头——伏梵月悄悄按下快门,照片右上角,时间戳刚好停在12:59。
下午14:00,海拔1150米,缆车中站。
再往上,只剩一千米栈道,台阶窄,背风面结着薄冰。
众人把登山杖换上雪托,手套戴好。
最后一段,坡度陡增,呼吸化成白龙。
裴云野手表报警:“心率190,建议减速!”
灿若辰把旗子卷起来当拐杖,喘得话不成句:“我……我宣布……259……是心跳不是步频……”
沈雁回走在最末,一路收掉大家扔下的能量胶包装,嘴里念叨:“别扔,带回去做生物降解实验。”
玖孚肆与季知时依旧第二梯队,台阶变滑,她踩到一小块冰,身子一晃,登山杖“铛”一声打滑。
季知时回身,右手抓住她左手腕,左手扶住她杖尖,用力一稳。
冰屑飞溅,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重叠成一条笔直的线,像把“259”写进银白。
“能走?”他问。
“能。”她答,却没抽手,任由他握着,一路走完最后五十米台阶。
16:20,海拔1299米,落雁峰顶。
七个人先后登顶,瘫坐在岩石上,除了呼啸的风,只剩剧烈的心跳。
陆川笠打开保温袋,取出最后一份惊喜——
小型无人机,机翼贴着259 logo。
“航拍合影,三、二、一——”
无人机升空,镜头俯冲,七人影子在夕阳下拉出长长一道,像一条指向未来的箭头。
灿若辰高举旗子,裴云野双手比耳,沈雁回把环保袋当披风,伏梵月抱着单反,陆川笠遥控无人机,玖孚肆与季知时站在中间——
肩线之间,角度恰好:259°。
日暮,山顶营地。
众人扎好帐篷,七座蓝色小穹顶围成半圆,中间留空,像给月亮留座位。
天色褪成深黛,第一颗星亮起。
裴云野支起便携投影仪,白幕布挂在两棵松树之间,播放的是他们这一周剪好的“259观察周报·精华版”。
画面最后定格在——
黑暗实验室,手机背光映出两人并肩写方程,草稿纸上“259”被圈了又圈。
镜头拉远,一行白字缓缓浮现:
“让平行线交汇的,不是角度,是方向。”
风掠过,幕布鼓动,像替谁心跳。
玖孚肆抱着膝坐在最外圈,季知时递过一只保温杯,杯壁刻着一行新添的铅笔字:
“方向已定,剩下的——”
她接过,喝一口,甜味混着姜味,是红糖姜茶。
她抬眼,把后半句轻声补完:“——只剩一起走完。”
远处,雁群掠过山顶,人字在夜空排开,像给这条尚未完结的故事,写下新的注脚。
——第五话·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