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回廊九曲，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暗，胤礽的明黄常服跟在宜修的石青色旗装后，像抹甩不掉的影子。
宜修去给太后请安，他便候在慈宁宫偏殿，支着下巴听里头嬷嬷们絮叨养生。
宜修回工部理事，他就坐在外间的梨花木椅上，盯着她垂眸核对账本的侧脸，连她鬓边松动的珍珠簪子都瞧得分明。
宜修到小厨房亲自炖药膳，他也凑在一旁，看她用银匙细细撇去浮沫，鼻尖萦绕着甘草与红枣的暖香。
“格格，这太子爷……”贴身丫鬟剪秋端着茶盏进来，见胤礽又跟着，声音压得极低，满眼困惑。
宜修手上动作未停，指尖捏着的药包精准落入砂壶，语气平淡无波：“随他去。”
她眼底无波，心里却早被系统的吐槽搅得不得安宁。
【宿主！这太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从早到晚黏着你，眼神跟要扒你衣服似的，猥琐得很！】
宜修握着壶柄的手指紧了紧，滚烫的水汽氤氲上来，模糊了她眼底的冷意。【不必理会。】
【不理会？他都快把你盯出洞了！】系统愤愤不平。
【当初四阿哥夺嫡最艰难的时候，你压着多少人脉多少银钱没动？他现在黏着你，莫不是看出什么了？】
宜修往砂壶里添了勺冰糖，甜香漫开，却压不住心底的涩。
她何尝没想过？
胤礽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椅背上的雕花，心头的疑惑像疯长的藤蔓。
他实在想不通，宜修这手里的本事，分明是夺嫡路上的利器。
她能悄无声息地摸清各部官员的底细，能不动声色地调度江南的盐商银两，甚至连宫里哪位公公是八爷的人。
哪个宫女被十四爷安插在养心殿，她都了如指掌。
这些能耐，若是早几年摆出来，何至于在夺嫡之争里步步维艰，好几次险些栽在八爷和十四爷手里？
他越想越明白，症结全在老四身上。
胤礽记得清楚，宜修刚进胤禛府里时，只是侧福晋。
那时的宜修的姐姐还在，是胤禛心尖上的人，温婉貌美，性情柔和，把胤禛伺候得无微不至。
宜修呢？性子沉静得像潭深水，说话做事一板一眼，没半分柔媚风情，胤禛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后来宜修姐姐染病去了，府里不能没有主母，德在宫里一力施压，说宜修端庄持重，是继福晋的不二人选。
胤禛抵不过母命，才不情不愿地抬了宜修的位分。
可那继福晋的册封礼办得冷冷清清，胤礽远远瞧着，胤禛脸上连半分笑意都没有。
那些年，胤礽也听过不少老四府里的事。
胤禛向来不喜宜修，觉得她古板无趣，沉默寡言，连带着对她所出的弘晖，也不如对弘历那般上心。
有一回宫宴，胤禛酒后随口抱怨，说宜修太过木讷，不懂情趣，连句软话都不会说，远不如她姐姐贴心。
这话传到胤礽耳朵里时，他只觉得老四蠢。
宜修这样的女子，哪里是不懂情趣？
她是把所有心思都藏在了心里，是能扛事、能撑腰的主母。
可老四偏偏不懂得珍惜，只盯着那些表面的温软。
“宜修，”胤礽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打破了小厨房的宁静，“你为何……”
宜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银匙悬在砂壶上空，水珠缓缓滴落。
她没回头，语气依旧平淡：“太子殿下，旧事不必再提。”
【宿主！他果然问了！】
系统在脑海里尖叫，【你看他那眼神，肯定是怀疑你了！我就说他没安好心，黏着你就是想打探消息，猥琐得很！】
宜修没理会系统的聒噪，将炖好的药膳倒进白瓷碗里，转身递给剪秋，才抬眸看向胤礽。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深冬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殿下是觉得，臣女该倾尽全力，帮四阿哥？”
胤礽点头，直言不讳：“自然。你是心仪他的不是吗，帮他本是分内之事。况且你有这般能耐，若是早出手，四哥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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