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亮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蓝电霸王龙学院的校长竟然是弗兰德和大师他们的老熟人。黄金铁三角中的战斗之角，柳二龙。

　　她的性格很是直爽，听完众人遭遇，竟直接大手一挥，把蓝电霸王龙学院改名为史莱克学院。

　　随后，便是一场欢迎宴。

　　晚饭在弗兰德一切从简的要求下，很快便接近尾声。

　　大师率先起身，拦住了正欲帮忙收拾的唐三，“小三，陪我出去走走。”

　　唐三应声而起，跟着老师向外走去。

　　柳二龙见状，也优雅地轻拭嘴角，对席间的年轻人们展颜一笑：“小家伙们，你们慢慢吃，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

　　说罢，她便快步跟了出去。

　　长桌上，时言依旧低着头，细嚼慢咽，仿佛周遭的喧嚣与离席都与她无关，自成一方安静的小世界。

　　弗兰德看着她，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轻声问道：“小言，这些天连续赶路，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言抬起头，轻轻摇了摇：“还好，没问题。”

　　这时，秦明端着一杯温水，很自然地在时言身旁的空位坐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看到这崭新气派的蓝霸学院，倒是让我总想起咱们在索托城外，那个虽然破旧却挺温馨的老校区了。”他目光转向时言，语气愈发柔和，“小言，你住的那间小屋窗外，那棵总歪着脖子的老树，现在还在吗？”

　　时言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眼睫轻颤，似在检索一段遥远的记忆，片刻后才平淡地回答：“在的。不过去年秋天，被雷劈断了主干。”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秦明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惋惜，随即又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道，“那你是不是就不用总清理秋天落满窗台的叶子了？我记得院长还念叨过，说那棵树虽然丑了点，但夏天能遮阴，冬天还能帮你挡点西北风呢。”

　　“嗯。”时言低低应了一声，沉默了几秒，补充道，“但冬天，太阳落山时，阳光有些刺眼。”

　　这两人之间旁若无人的对话，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默契与熟稔。这种氛围，让坐在对面的马红俊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用力拐了一下旁边的奥斯卡，压低声音，酸溜溜地抱怨：“喂，奥斯卡，你听听！什么歪脖子树、落叶子的……他们哪来这么多老黄历可聊？秦明学长毕业的时候，她才多大点？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奥斯卡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胖子，你小点声。秦明学长毕竟是前辈，而且他入学早，在学院那几年认识时言比我们久多了，有些共同回忆很正常。再说了，小言那记忆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过目不忘，记得这些有什么奇怪。”

　　“哼，认识得早又怎么样？”马红俊撇撇嘴，语气里的不爽几乎要溢出来，“他都毕业多少年了，现在跑来套什么近乎！”

　　他们的嘀咕声虽然不大，但秦明似乎有所察觉。

　　他笑了笑，不再谈论往事，转而关切地看向时言，语气变得认真了许多：“说起来，小言，这次长途跋涉，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看到你现在能和大家一起正常训练、赶路，气色也比以前好了很多，我真的很高兴。”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真诚的感慨，“还记得我毕业离校那天，你还在发高烧，虚弱得连房门都出不了，最终也没能来送行……院长都担心坏了。”

　　听到这话，弗兰德也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时言一眼，那段时光无疑是他们心中不愿多提的揪心回忆。

　　时言只是再次摇了摇头，简洁地回答：“现在很好。谢谢秦明。”

　　然而，秦明这番充满关怀的“忆苦思甜”，在马红俊听来却更加刺耳。忍不住继续对奥斯卡吐槽：“你看你看！又来这套！搞得好像就他记得小言身体不好似的，现在有我们大家在，小言好着呢，用不着他老是提以前的事来显摆关心！”

　　秦明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奥斯卡赶紧在桌子底下拉了他一把，低喝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就在这时，时言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她轻轻放下碗筷，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站起身，对着弗兰德和秦明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我吃好了。”

　　她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不急不缓的节奏，转身离开食堂。

　　后来，大师回来，告诉大家，唐三需要闭关修炼，暂时与大家分开。

　　众人反应不一，小舞更是明显流露出失落与担忧。时言站在人群边缘，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于她而言，一个人的出现与消失，如同日升月落，是客观存在的现象，并不携带任何需要额外解读的意义。

　　夜晚，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时言独自坐在石阶上，仰头望着夜空。弗兰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停下。

　　“在看什么？”他问，声音比平时更柔和。

　　“月亮。”时言回答，视线没有移动。

　　弗兰德抬头看了看那轮皎洁的明月，又看向她单薄的衣衫，习惯性地叮嘱：“夜里风凉，已经入秋了，小心生病。”

　　往常，时言会很听话地起身回去。但这一次，她依旧静静地望着月亮，仿佛没有听见。

　　弗兰德有些意外，却没有催促，只是默默陪她站了一会儿。

　　晚风拂过，他几乎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寒意。

　　“还不想休息？”他换了个方式问。

　　时言点了点头。

　　弗兰德轻叹一声，索性也撩起衣袍，在她身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陪她一起看着那轮沉默的月亮。

　　“上一次看月亮，是和唐三。”时言突然开口。

　　弗兰德心中微微一动。

　　他很少听时言主动提起某个人、某件事。他顺着她的话，带着一丝安慰的语气说：“你放心，唐三他很安全，最多一年就会回来。”

　　时言沉默了片刻，就在弗兰德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她再次开口，依旧是她那没有波澜的语调。

　　“月亮总会每天晚上都出现。它不会说话，”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进行某种对比确认，“也不会一声不吭离开。”

　　说完，她似乎失去了继续观看的兴趣，站起身来，准备返回宿舍。

　　弗兰德却因她这句话愣在了原地。

　　一股极其微小，却前所未有情绪波动，隐含在这句过于平静的陈述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探寻，轻声唤住她：“小言，你……”他斟酌着用词，“你是在怪唐三……一声不吭地离开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不确定。

　　时言停下脚步，回过头。

　　月光下，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任何弗兰德期待或担忧的情绪。

　　她微微偏头，像是在认真感受弗兰德话里的那个“怪”字。

　　那是一种她听说过，却从未在自己身上找到过的东西。她感受了一下心口，和平日比，多了一点闷闷的感觉，但她依然无法将它和“怪”划上等号。

　　半晌，她只是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此刻在她感知里最确定、也最真实的答案：

　　“月亮很好。”

　　她转身，纤细的身影慢慢融入宿舍楼的阴影里。

　　弗兰德独自坐在石阶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他几乎能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那片空旷的心里，悄悄生了根。只是她自己，还看不清那破土而出的，究竟是什么。

　　一时间，弗兰德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