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

胤禛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笑脸，点了点头：“君无戏言。”

　　“太好了！皇上你真好。”

　　灵珑高兴得几乎想跳起来，但虚弱的身体限制了她，只是往前踉跄了两步，扶住了书案的边缘才站住。

　　胤禛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道：“回去躺着。”

　　“哦。”灵珑吐了吐舌头，心情极好地应了一声，这才心满意足地慢慢挪回了寝殿的床榻上。

　　看着她重新躺好，还偷偷朝这边望了一眼，胤禛才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朱笔。只是那原本冷硬的嘴角，似乎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而对于灵珑来说，胤禛的这个承诺，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来得有效。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稳定输出的浓郁灵气，只觉得浑身舒畅，连那黑乎乎的苦药，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冬日的紫禁城，寒风凛冽，呵气成霜。

　　坤宁宫内地龙烧得旺，暖融如春，但灵珑因元气大伤，格外畏寒，依旧裹着厚厚的裘衣，窝在临窗软榻上，只露出一张苍白却难掩绝色的小脸。

　　胤禛下朝归来，眉宇间难得地带了几分松快。

　　时疫已基本控制住，京城秩序渐复，压在他心头两月的大石终于移开。

　　他褪下带着寒气的斗篷，在炭盆边暖了暖手，才走向软榻。

　　灵珑正捧着一个鎏金手炉，看着窗外枝头悬挂的冰凌出神。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见是胤禛，脸上立刻露出依赖的笑容。

　　胤禛在她身旁坐下目光落在她因温暖而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上，忽然开口道：“今日雪景甚好，朕为你画幅丹青如何？”

　　灵珑眨了眨眼，有些新奇：“画我？”

　　“嗯。”胤禛颔首，语气里带着一丝闲适，“你如今这般安静，正好入画。”他吩咐苏培盛准备画具。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声：“启禀皇上，莞贵人、安常在求见，说来探望灵贵人。”

　　胤禛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喜这难得的闲暇被打扰，但还是道：“让她们进来。”

　　甄嬛与安陵容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甄嬛身着藕荷色绣玉兰旗装，外罩一件灰鼠斗篷，仪态端庄，眉目温婉，只是那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安陵容则穿着水绿色的棉袍，打扮得素净，低眉顺眼地跟在甄嬛身后，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

　　“臣妾给皇上请安。”两人齐声行礼。

　　“起来吧。”胤禛语气平淡，“难得你们有心，来看望灵贵人。”

　　甄嬛起身，目光落在软榻上的灵珑身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听闻灵贵人身体不适，臣妾与安妹妹特来探望。冬日严寒，贵人可要好生保养才是。”

　　安陵容连忙将食盒递给一旁的花穗，声音柔细：“这是臣妾自己做的杏仁酪，最是润肺滋阴，望灵贵人不要嫌弃。”

　　灵珑对这两位不速之客有些茫然，而且她和甄嬛之前在御花园还有些愉快，但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胤禛的目光扫过安陵容，并未多做停留，又重新拿起方才放下的画笔，蘸墨，准备继续方才未完成的丹青。

　　他似乎并不打算因她们的到来而中断自己的兴致。

　　甄嬛见胤禛对灵珑如此特殊，竟在病榻前亲自为其作画，心中那点不喜更深，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寻了个由头，将话题引开，声音温婉地对着胤禛道：“皇上，方才臣妾去看了惠嫔姐姐，太医说她的身子调理得不错，时疫已清，再将养些时日便能大好了，不日便可亲自来向皇上谢恩。”

　　她提起沈眉庄，一是试探胤禛对沈眉庄的态度是否因冤屈而有所转变，二也是想借此分一分胤禛落在灵珑身上的注意力。

　　胤禛执笔的手稳健地在宣纸上勾勒，闻言，只从喉间发出一个平淡无波的单音：“嗯。”

　　这反应太过冷淡，完全出乎甄嬛的意料。

　　她本以为皇上对沈眉庄总有几分愧疚怜惜，却不想竟是如此轻描淡写。

　　她心下微沉，面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不再多言。

　　安陵容站在一旁，见胤禛专注作画，并未看她，心中有些失落。

　　她今日特意前来，存了几分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心思，此刻却仿佛成了背景。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偷偷打量正在作画的胤禛，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榻上的灵珑，心中惊讶，余莺儿怎么变得这么漂亮，容颜倾城、即便病中也难掩风华，与从前她大不相同，一股自卑与嫉妒交织的情绪悄然蔓延。

　　殿内一时静默，只闻画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以及炭火偶尔的噼啪。

　　灵珑不太明白这微妙的气氛，她只是觉得有些无聊，她轻轻动了动，裹紧了身上的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