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凤44

终选那日，宜修才施施现身，身着石青色缎绣八团牡丹凤纹吉服，头戴点翠凤钿，正中一颗东珠光华流转，衬得她眉目如画，不怒自威。

行礼后安然落座，陪着这对母子，甄选八旗秀女，等胤禛选出自己的妃妾后，她就得安排赐婚了。

对于太后与皇帝最终圈定的人选，她不过偶尔颔首，并不多言，黯然神伤的私下演就可以了。

“皇后觉得如何？”太后见不得她好，笑容和蔼的问询，指的都是富察氏、马佳氏等大姓贵女。

宜修微微颔首，鬓边珠花随动作轻晃，唯有皇帝投来目光的刹那，她眼底才掠过一丝难掩的涩意，快得像未曾出现。

“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 她语气平和，尾音却轻轻顿了顿，“皇额娘的眼光，倒和当年一样厉害。”

“哀家就盼着这后宫啊，能百花齐放，绵延子嗣，热闹些才好！”

太后指尖摩挲着手钏，又添了堵，连声音都裹着层慈和的糖衣，细细听来却像软刀子，一下下割在人心里。

光顾着宜修，却没留意帝王早已敛了神色，眼底悄悄漫开一层冷意——眼光一直都很好啊。

太后选人的眼光好，往自己府里送的，不是汉军旗，便是包衣旗出身，家世单薄，翻不起风浪。

可到了老十四那里，即便只是个妾室，也得是满族大姓的旁支，背后还连着能派上用场的助力。

宜修端坐在旁，脸上的笑意始终得体：“皇额娘思虑周全，这后宫之中，本就该百花齐放。”

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倒让太后感觉像是一拳落在了棉花上，力道都卸了去。

太后心里窝着团火，面上却得端着长辈的体面，发作不得，只能硬生生按捺下去。

直到汉军旗秀女依次上前，甄嬛一露面，她眼底的郁色瞬间散了，心情竟莫名好了起来。

“倒是个标志的姑娘，知书达理，就留牌子吧！”

容色神似柔则，还是通诗书的，家世也不算高，留着她在宫里，日后定能给宜修添不少堵。

胤禛始终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冰凉的边缘，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波澜：“皇额娘喜欢，那就留下吧。”

他对柔则的那些旧情，早已在岁月里磨去了大半，更遑论眼前这个只是神似柔则的姑娘。

可即便如此，这张相似的脸，也不能让她流落到其他府邸去，事关脸面问题。

入夜，景仁宫内殿的暖香漫得满室都是，空气里都裹着几分甜润的果香。

值夜的宫人早得了吩咐，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殿外廊下，厚重的锦帘垂落，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床榻上，帝后相拥而卧，锦被下的体温相互熨帖着，唯有轻缓的交谈声在静谧中流淌。

胤禛的手掌覆在宜修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那是当年他亲自选的暖玉，经年累月被体温养得愈发温润。

“今日选秀上的事，委屈你了。”

宜修往他怀中又偎了偎，侧脸贴着他胸前的云锦寝衣，轻轻摇了摇头，尾音却绕着丝困惑：“只要爷心里有我，与我恩爱不移，旁的事原也不算什么。只是姑母……”

她顿了顿，似是斟酌着措辞，又像是卸下了白日里所有的端庄防备，开始给太后上眼药了。

这是她来到后，在胤禛身上培养出来的习惯，夜话相谈时，坦诚相告所遇困难，从他这里求解决方案。

拆穿乌雅太后的偏心后，两人反倒是在那夺嫡风波中，有五六分夫妻相依为命的贴近，宜修亦是在他的教导下，一步步学成了如今端庄得体的模样。

相较于偏心的额娘，胤禛自然会偏心妻子，待轻拍着将人哄睡，忽的轻笑出声：

“想挑拨我们离心，好拿捏小宜，额娘，想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