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见沈墨年应允，她抬手从包里翻出手机，垂眸时，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鼻梁线条利落如刀刻，唇上哑光的唇膏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眼底，却没漾起半分暖意，拨通助理电话后，她语气简洁得不带一丝波澜：“把备好的合同送进会客厅，现在。”

不过三两句指令，便利落挂断，尾音里那点不容置喙的强势。

空气里的沉默没持续多久，门口就传来“咚咚咚”三声叩门。

门被轻轻推开，助理周明抱着文件夹快步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定制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每一步都走得精准又克制。

这是他在陆氏集团摸爬滚打五年练出的习惯，时刻维持着精英下属的体面。

可当他路过沈墨年身边时，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对方略显紧绷的坐姿、袖口有些起球的衬衫，心底那点不屑几乎要压不住：又是一个想靠陆总攀附资源的人，看这局促的样子，恐怕连陆总的朋友圈都挤不进去。

他跟着陆凝三年，见多了这类试图接近她的人，大多雷声大雨点小，最后都成了公司合作名单里的过客。

“陆总，”周明迅速收敛心神，将文件夹双手递到陆凝面前，声音恭敬得恰到好处，“这是您要的合同，按您的吩咐，可先让沈先生过目，确认无误后再签字。”

他刻意加重“沈先生”三个字的读音，语气里那点若有似无的疏离，像一层薄冰，轻轻裹在措辞之外。

沈墨年坐在沙发另一端，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裤缝。他清晰地捕捉到周明那抹转瞬即逝的轻蔑，也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冷淡。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不知道自己在陆凝心里，究竟是能平等对话的合作伙伴，还是只需她一句话就能决定去留的依附者。

这份不确定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压在心头，让他连抬眼与周明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将目光落在那本泛着冷光的合同封面上。

陆凝指尖捏着合同边缘，轻轻往前一递，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你先看看吧，确认没问题就签字。”她语气平淡，目光落在沈墨年脸上，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工作。

可沈墨年接合同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甚至没翻开首页看一眼条款，指尖顺着装订线飞快滑到最后一页。

他握着笔的手稳得惊人，墨色笔尖在签名栏落下时，力道干脆利落，“沈墨年”三个字笔画遒劲，收尾时的顿笔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过几秒，签名便干透在纸上，与合同上印着的黑色条款形成鲜明对比。

这副连犹豫都没有的模样，让一旁的周明都愣了愣——以往那些想攀附陆总的人，哪一个不是捧着合同逐字逐句地抠，生怕漏看半条对自己不利的条款？

他下意识看向陆凝，却见她只是扫了眼签名，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开口：“周助理，把合同收好归档。”

沈墨年将笔放回笔托，指节轻轻抵了抵掌心。

他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与其纠结字句里的得失，不如赌一把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哪怕这份赌注，他压得满心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