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深处的风裹着血腥气，顺着石缝钻进来，吹得油灯火焰忽明忽暗。
唐小白半跪在地，掌心紧紧贴着苏慕言后背的箭伤，指尖能清晰摸到箭杆嵌进骨缝的凸起。
韩凌雪的治疗术在锁灵阵压制下只剩微弱暖意，淡蓝色的灵光落在伤口上，仅能勉强止住渗血，却无法将箭拔出来——那箭簇淬了特制的钝灵水，一旦沾染，连修士的灵力都会变得滞涩。
“姐姐，出口的藤蔓在动！”江月莹突然抓住唐小白的衣袖，发间银蝶不安地扑扇翅膀，粉色纱裙下摆沾着的泥土蹭在唐小白手背上，带着潮湿的凉意。
顾若彤已提着赤焰剑贴到石墙后，红衣在昏暗里像团燃到极致的火，她侧耳听了片刻，声音沉得像淬了冰：
“是马蹄声，至少十匹，还有金属碰撞声——守在城外的敌军察觉到动静了。”
唐小白扶着苏慕言站起身，浅紫色纱衣蹭过地上的碎石，划出几道白痕。
她低头看向掌心，方才在密道里悄悄试过调动灵气，五种灵光在指尖缠绕时，竟能勉强冲开锁灵阵的压制——就像破庙外那次，只要将五行灵气拧成一股，阵法的束缚便会弱上几分。
可若想彻底破阵，必须到城外阵眼所在的空地，那里没有城墙阻隔，才能用全身灵气引爆阵眼核心。
“我去引开他们。”苏慕言突然伸手去够斜倚在石墙上的青峰剑，青衣下摆扫过地面的血迹，留下一道蜿蜒的红痕。
可他刚握住剑柄，就被唐小白按住手腕。她的掌心很凉，指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后背的箭没拔出来，走三步就得栽倒。若彤要护着大家冲出去，凌雪得照看伤员，只有我去最合适。”
“不行！”江月莹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眼泪砸在她手背上，滚烫得像火，“城外全是弓箭手，你连短剑都丢了，去了就是送死！我们再找找别的路，密道说不定还有岔口——”
唐小白抬手擦掉她脸颊的泪，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银蝶，那蝶翼上的微光在她掌心蹭了蹭，像极了小时候月莹受委屈时，总爱往她怀里钻的模样。
“月莹，你记得那时，我们在山门种下的那棵五行松吗？”她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那时你问我，为什么松针有五种颜色，我跟你说，因为它们根脉缠在一起，才能抗住风雪。
现在我们就是那松针，若锁灵阵不破，大家都走不了，只有我能催动五行灵气——你忘了？
清风镇的聚魂鼎，也是靠这灵气破的。”
她心中暗自思忖着，刚才尝试调动灵气的时候，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这股疼痛如此剧烈，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开来一般。她深知，这是因为她强行融合了五行灵气所导致的反噬。
这种反噬对于任何一个修炼者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它不仅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还可能影响到修炼者的根基和未来的发展。然而，她却没有将这一情况告诉任何人，因为她知道，即使说了也无济于事。
她想到了城外的那个阵法，那是她此次行动的关键所在。按照计划，她需要用全身的灵气去引爆阵眼，以达到预期的效果。
但这样一来，她的灵气将会被彻底耗尽，而她是否能够在灵气耗尽之后存活下来，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
这无疑是一场生死赌局，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赌赢。
但她别无选择，为了姐妹们，为了这些无辜的百姓，她必须冒这个险。
顾若彤突然毫无征兆地将赤焰剑递到了她的面前，剑身闪烁着微弱的暗红光晕，仿佛在油灯的映照下燃烧着一般。赤焰剑上的火焰纹路清晰可见，宛如活物一般，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微微流动。
“拿着它，”顾若彤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把剑至少能帮你挡住一些箭矢。”
唐小白凝视着眼前的赤焰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把剑显然是一件珍贵的宝物，但她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将剑轻轻地推回给顾若彤。
“你更需要它来保护大家，”唐小白的语气平静而温和，“我有灵气，足够应对目前的情况。”
说完，她的目光缓缓转向韩凌雪，最终停留在她怀中紧抱着的那个布包上。那个布包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唐小白知道，里面装着的是凌雪一直随身携带的伤药。
韩凌雪立刻懂了她的意思，急忙掏出布包，又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塞进她手里：
“这簪子是我娘给的，能测毒。布包里有止血的金疮药，还有提神的薄荷丸，若灵气跟不上，就咬一颗。”
她声音发颤，却强撑着笑，“等你破了阵，我们去黑风山脚下的镇子，我请你吃糖画——月莹说，你上次没吃到，一直惦记着。”
唐小白接过布包和银簪，小心地塞进怀里，又看向阿芷。
那姑娘正攥着江月莹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忧，却没说一句劝阻的话。
“阿芷，月莹性子急，待会儿冲出去时，你多拉着她些。”
唐小白轻声说。
阿芷用力点头，把江月莹的手攥得更紧：“姐姐放心，我会护着月莹，绝不让她乱跑。”
苏慕言看着她，嘴唇动了好几次，最终只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他的指尖擦过她脸颊的血污，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
“小白，我在黑风山的山口等你……”
他没说“一定要回来”，怕给她添负担，可眼底的红血丝，却藏不住满心的担忧。
唐小白笑了笑，转身朝着密道出口走去。藤蔓缠绕的出口透着微光，她伸手拨开藤蔓时，阳光瞬间刺得她睁不开眼，耳边立刻传来士兵的吆喝：“有人出来了！放箭！”
三支羽箭破空而来，唐小白下意识调动金灵根，淡金色的灵光在身前凝成薄甲。
“叮叮”几声脆响，箭簇撞在甲胄上，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可下一秒，更多的箭像雨点一样射来，金灵根的薄甲很快出现裂痕——锁灵阵虽被灵气冲开些许，却仍在压制灵力，这薄甲比平时弱了三成。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敌军将领的嘶吼声从前方传来，唐小白抬头望去，只见城门外的空地上，整齐排列着五十多个弓箭手，为首的将领举着长枪，正指挥士兵围过来。
她咬着牙往前跑，脚下突然一绊，竟是地上埋着的绊马索。还好她反应快，调动土灵根，脚下的泥土瞬间隆起，凝成石阶，堪堪避开陷阱。
“射她的腿！别让她靠近阵眼！”将领又喊。一支箭朝着她的小腿射来，唐小白急忙侧身，箭擦着她的纱裙飞过，钉在旁边的石头上。
可就在这时，另一支箭射中了她的肩膀，箭簇穿透纱衣，扎进肉里，传来钻心的疼。她闷哼一声，却不敢停——离阵眼还有五十步，再坚持一下，就能看到希望了。
体内的灵气在快速消耗，唐小白感觉丹田越来越空。
她从怀里掏出薄荷丸，塞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冲散些许眩晕。她调动木灵根，地上突然长出藤蔓，缠住追上来的士兵的腿。
又引动水灵根，身前凝成水盾，挡住侧面射来的箭。
最后催动火灵根，掌心凝成火球，砸向远处的马队。
火球落在马前，惊得马匹嘶鸣，士兵们一时乱了阵脚。唐小白趁机往前冲，可刚跑两步，小腹就传来一阵剧痛。
一支箭射中了她的小腹，箭杆深深扎进体内，鲜血瞬间染红了浅紫色纱衣。
她踉跄着摔倒在地，掌心的五行灵气瞬间黯淡了不少。
“姐姐！”密道出口传来江月莹的哭喊，唐小白抬头望去，只见顾若彤正按着江月莹的肩膀，不让她冲出来，自己却握着赤焰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韩凌雪扶着苏慕言，站在顾若彤身后，浅蓝色的灵光在她掌心闪烁，她明白，一旦他们出来，密道里的百姓就没了保护。
“别出来……”唐小白在心里默念，挣扎着爬起来。她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体内的五行灵气再次涌动起来，金、木、水、火、土五种颜色的光缠绕在一起，在她掌心形成一个小小的光球。
这光球比之前亮了数倍，甚至能看到灵光里跳动的能量——那是她全身灵气的凝聚。
“就是现在！”唐小白朝着阵眼的方向冲去，敌军的箭像疯了一样射在她身上，肩膀、小腹、后背、手臂……每一处都传来钻心的疼，可她的脚步却没停。
离阵眼还有十步、五步、三步……她能清晰看到阵眼处泛着的黑色灵光，那是锁灵阵的核心。
“破！”唐小白大喝一声，将掌心的光球狠狠砸向地面。光球触地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五彩光芒，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永宁城方向传来一阵“咔嚓”的声响——锁灵阵破了！
周围的士兵被光芒晃得睁不开眼，纷纷后退。唐小白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她看着密道出口，只见顾若彤提着赤焰剑冲了出来，剑身上的火焰比之前旺了数倍，一刀就砍倒了两个士兵。
韩凌雪扶着苏慕言，正带着江月莹和阿芷往这边跑。
江月莹一边跑，一边喊着姐姐，声音里满是哭腔。
“没事了……”唐小白笑了笑，意识渐渐模糊。她感觉有人抱住了她，熟悉的青衣气息裹着血腥味传来——是苏慕言。
他的手在发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似乎怕碰疼她身上的伤口。她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擦她脸上的血，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小白！撑住！”顾若彤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她提着赤焰剑挡在周围，不让士兵靠近，“凌雪！快用治疗术！她不能有事！”
韩凌雪立刻蹲下身，掌心的淡蓝色灵光源源不断地落在唐小白身上。
那灵光比之前暖了数倍，顺着伤口渗入体内，缓解着些许疼痛。
可唐小白身上的伤口太多，失血也太多，眼皮越来越重。
她最后看了一眼江月莹，只见妹妹扑在她身边，发间的银蝶落在她的脸颊上，翅膀轻轻扇动，像是在为她擦泪。
“月莹……要好好的……”
唐小白轻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就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似乎看到苏慕言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可她没听清，只感觉到他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滚烫得像火。
远处的山岗上，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静静站在槐树下。
当锁灵阵破碎的五彩光芒照亮寒川时，那人抬手掀开斗篷的帽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竟是之前在清风镇消失的暗影阁使者。
他看着唐小白倒下的方向，眼底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了然。
“五行归心，可照寒川。”使者轻声说，指尖划过腰间的黑色令牌，“十年了，终于找到能引动‘混沌灵源’的人。唐小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树林里，只留下一阵风吹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以身破阵的壮举，低低吟唱着挽歌。
而寒川之上，五彩灵光尚未散去，顾若彤的赤焰剑仍在斩杀敌军，韩凌雪的治疗术依旧温暖，江月莹的哭声和苏慕言的守护，都围绕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浅紫色身影，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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