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的北京,秋老虎像个不肯离去的顽童,依旧在午后的晴空下张扬着它的热度。
机场航站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将阳光折射、放大,砸在光滑的地面上,化作一片耀眼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的熔金池。
江映晚拖着那个半人高的银色行李箱,纤细的手臂被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棕褐色大提琴盒的皮质提手,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
刚从江南水乡温润的怀抱中剥离,那身浅蓝色的棉麻连衣裙裹着她,裙摆在冷气森森的空调强力送风口下微微颤抖,像一片怯生生漂泊的叶子。
北方特有的干燥空气,带着点尘土和钢筋水泥的气息,强势地钻进她的鼻腔,与机场大厅里混杂着的、过分昂贵又陌生的香水味,还有行李箱滚轮永不停歇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
这陌生的交响乐,让江映晚原本就因为离家远行而紧绷的神经,又添了几分惶恐的局促。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腔里那只乱撞的小鹿。
包里,手机屏幕还亮着父亲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字句简短却重若千钧:
江砚深囡囡,落地了就好。
江砚深凌赫已经在出口等着你了,他说穿了深灰色西装,很好认的。
江砚深在北京万事小心,多听你张叔叔的话,别任性,跟在家不一样。
江砚深到了学校报平安。
江映晚知道了爸,您和妈也保重。
江映晚几乎是立刻回过去,指尖却有些发冷。
那个名字——“凌赫”——从父亲嘴里说出来时,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信任和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她抿了抿唇,指腹在屏幕上那行“他穿了深灰色西装,很好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能隔着文字触摸到一丝想象中的熨帖轮廓。
旋即,像是要摆脱某种无形的催促,她迅速把手机塞回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包里。
踮起脚,努力在出口处那片人头攒动、声浪喧嚣的海洋里搜寻。
接机的人群像一道色彩斑驳的堤坝。
举着写着各种名字、或花哨或朴素的接机牌的手臂此起彼伏。
江映晚的目光锐利而快速地掠过,带着江南姑娘特有的细致。
掠过满脸期待的恋人,掠过挥手呼唤的友人,掠过举牌的专业司机......然后,毫无预兆地,定格在汹涌人潮不远处,一个仿佛自带了消音效果的存在。
他确实穿了件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西装。
并非那种刻板的制服感,而是每一道熨帖的线条都流畅地包裹着挺拔的身形,含蓄地彰显着面料本身的优良质感和主人不言而喻的矜贵。
袖口随意却精准地挽到小臂中间,露出一段利落的麦色线条和腕间那块简约至极的机械表。
表盘在顶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弧,恰好在他抬腕看时间的动作间,猝不及防地晃了江映晚一下,让她下意识地微眯起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