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映晚张叔叔,我到学校了,没耽误上课,谢谢您和梁师傅。今天真的太麻烦您了。
几秒钟后,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张凌赫到了就好。以后出门提前查好路线,确认清楚方向。
张凌赫类似需要准点赶上的重要事情,若是时间紧张或担心交通,可以提前告诉我,我让司机去接你。不必客气。
没有指责她粗心大意,没有提及他中断的会议,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
这份周到,这份疏离的界限感,这份“托付范围内”清晰明确的责任心......将她试图靠近的那个身影,轻轻推回了原来的位置。
一个礼貌、可靠,但始终隔着八岁光阴和一重身份壁垒的长辈。
她的指尖蜷缩在冰冷的屏幕上,有太多话想说。
想说:“我不是总这么迷糊的......” ——虽然事实好像打脸了。
想说:“今天的事特别特别感谢......” ——似乎言语无法承载那种救急的感激。
最深处,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小跳的、细微而隐秘的念头:仅仅只是因为怕赶不上,就能随时动用你的资源吗?我们之间.....仅仅是“托付”和“被托付”的关系吗?
踌躇半晌,千言万语在舌尖转了又转,最终删删改改,只留下一句最符合晚辈身份的、规规矩矩的答复:
江映晚好,我记住了。谢谢张叔叔。
没有任何表情符号。
发出去的刹那,心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悄悄落定了。
他永远在那样一种稳妥的距离里。
下午的课在严肃而高效的氛围中进行。
夜色悄然降临。
晚餐后,江映晚独自一人去了琴房区。
琴房面积不大,但设施一应俱全,隔音极好。
她打开琴盒。这把陪伴了她多年的意大利手工定制提琴在柔和的灯光下流淌着温润光泽。
琴房里只有一个人、一把琴、一屋子的寂静。
她将谱架调到舒适的高度,翻开下午那本历经波折才拿到的谱子。
巴赫的《恰空》舞曲。
时间在沉浸中被模糊了刻度。
窗外的路灯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一曲终了,最后一个和弦悠长地止息在空气里,琴房再次陷入静谧。
她放下琴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着琴房冰凉的木质门板歇息,拿出手机划开屏幕。
微信置顶的对话框里,那条「好,我记住了。谢谢张叔叔。」之后,便再没有新的消息。
对方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AI,在问题解决后便自动进入静默模式,界限分明得无懈可击。
心头那点被压下的失落,又隐隐地浮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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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十月,浓稠的金黄尚未褪尽,天空便染上了更深的蓝灰,空气里开始浸透一种属于北方的、爽利又带着薄刃的凉意。
西区琴房302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梧桐大道早已经铺就一条蜿蜒璀璨的金毯。
江映晚端坐在琴凳上,背影在巨大空旷的琴房里显得有些单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