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狂奔到苏州河码头,才敢停下喘息。林砚靠在柳树下,通感还在不断接收信息:远处商船的摇橹声、渔民的鼾声、还有顾晏辰略显急促的心跳。
“你到底是什么人?”顾晏辰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沾着泥土的指尖,“普通绣娘不会懂密语,更不会有这样的胆识。”
林砚沉吟片刻,决定说出部分真相:“我能感知到常人察觉不到的东西,比如气味、触感,还有……情绪。”她没有说穿越的事,只将通感包装成一种特殊天赋。
顾晏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也是异感者。”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我母亲的遗物,能暂时压制异能,你拿着。”
玉佩刚触到掌心,林砚就感到纷乱的感官信息瞬间平息,久违的清净让她松了口气。她看着玉佩上的绣娘图案:“苏教习的茧房里,除了竹片还有别的吗?”
“还有半幅绣稿,画的是凤凰栖梧,却在梧桐叶下藏了蛇的影子。”顾晏辰的声音凝重,“我怀疑贡品里不止贡缎有毒,那幅屏风本身就是个陷阱。”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顾晏辰迅速将林砚推进芦苇丛:“是靖安世子的人,他是少数敢和静感司抗衡的宗室。”
芦苇丛外,一身月白锦袍的男子下了马,面容清俊,眼神锐利。林砚的听觉捕捉到他平稳的心跳,还有他对顾晏辰说的话:“苏教习的案子闹大了,陛下已派御史来苏州,周显想在御史到之前灭口。”
“世子可知贡缎的事?”顾晏辰问道。
靖安世子萧景琰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清单:“三个月前,苏教习曾向织造府上书,说贡缎染料有问题,却被周显压了下来。我查到,这批染料是内宫太监监造的,背后牵扯着淑妃。”
林砚心头一震。淑妃是三皇子的生母,向来与贵妃不和,这分明是借贡品下毒嫁祸。而静感司帮淑妃掩盖真相,显然是已经投靠了三皇子。
“御史明日就到,我们必须在之前拿到证据。”萧景琰的目光扫过芦苇丛,“顾佥事带的人,不出来见见吗?”
林砚知道躲不过,只好走了出来。她注意到萧景琰看到自己时,心跳微微加速,显然认出了她的身份:“你是织造府的绣娘林砚?苏教习生前常夸你针脚好。”
“世子认识我?”
“去年上元节,你在街头绣的《清明上河图》小景,我买过一幅。”萧景琰的语气温和了些,“苏教习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说你的绣品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林砚突然想起原主的手艺,或许这就是苏教习留下的后手。她立刻说道:“贵妃的屏风还没绣完,苏教习肯定在上面留了证据。我可以回去继续绣,找出线索。”
“太危险了,周显已经盯上你了。”顾晏辰反对道。
“只有这办法能拿到直接证据。”林砚的语气坚定,“我有通感异能,能察觉别人看不到的细节,而且织造府没人会怀疑一个低等绣娘。”
萧景琰思索片刻,点头同意:“我会让府中绣娘配合你,顾佥事负责在外接应。记住,屏风三日后就要送进京,我们时间不多了。”
回到织造府时,天已微亮。林砚刚进绣房,就看见其他绣娘正围着屏风忙碌,管事嬷嬷换成了周显派来的亲信张嬷嬷。张嬷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语气刻薄:“昨晚去哪了?再敢偷懒,直接送静感司!”
林砚低头应着,走到自己负责的孔雀尾羽部分。指尖刚触到丝线,通感就捕捉到异样——孔雀的左眼处,丝线的走向与苏教习的风格截然不同,而且每根丝线的捻向都暗藏玄机。
她假装补针,用针尖轻轻挑开丝线。果然,在孔雀左眼的位置,苏教习用极细的金线绣了几个字,只有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才能看见:“蜡针藏毒,源在西城染坊”。
“在磨蹭什么?”张嬷嬷走过来,眼神警惕地盯着屏风。林砚的听觉捕捉到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还有她袖中硬物碰撞的声音——是装着毒药的瓷瓶。
“嬷嬷,这孔雀的眼睛总绣不好,您能不能指点一下?”林砚故意示弱,将绣针递过去。张嬷嬷接过针的瞬间,林砚的指尖触到她的手腕,立刻接收到她的情绪:紧张、恐惧,还有对周显的怨恨。
“笨手笨脚的!”张嬷嬷骂了一句,却在补针时故意偏了方向,将金线挑断。林砚心中一动,这分明是在暗示她线索被破坏了。
等到张嬷嬷离开,林砚立刻仔细检查断针处。果然,在断线的蚕丝里,藏着极小的蜡珠,和染坊的蜂蜡一模一样。她悄悄将蜡珠收好,指尖刚触到蜡珠,就听见百米外周显的声音:“查紧点,别让那丫头搞鬼!”
夜幕降临,林砚借着如厕的机会溜出绣房。按照约定,她在后门的老槐树下见到了顾晏辰的亲信。刚交出蜡珠,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张嬷嬷举着灯笼站在那里,脸色苍白:“我知道你们在查什么,苏教习是被周显杀的。”
林砚和亲信都愣住了。张嬷嬷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苏教习死前托我保管的,说如果她出事,就交给靖安世子。周显逼我监视你,可我不敢再助纣为虐了。”
信是苏教习写给萧景琰的,详细记录了周显与淑妃勾结,用含毒染料浸染贡缎,想借贵妃的屏风下毒,再嫁祸给太子的阴谋。信末还写着,西城染坊的地窖里藏着未用完的毒染料,有染坊工人可以作证。
“你为什么帮我们?”林砚问道。
“苏教习救过我女儿的命。”张嬷嬷的声音哽咽,“我女儿也是异感者,能听见草木的声音,是苏教习用偏方帮她隐藏了异能,躲过了静感司的追捕。”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呐喊声:“抓刺客!”林砚的听觉捕捉到密集的脚步声,还有周显的嘶吼:“把张嬷嬷抓起来!她通敌叛国!”
“快走!”亲信拉着林砚和张嬷嬷往暗处跑。林砚回头时,看见周显带着察子追了过来,手里举着的刀上沾着鲜血——显然是刚才的亲信暴露了。
三人一路躲进西城染坊,张嬷嬷熟门熟路地打开地窖门。地窖里果然堆满了染缸,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苦杏仁味。林砚的指尖刚触到染缸里的染料,就听见外面传来砸门声。
“他们追来了!”张嬷嬷吓得发抖。林砚却突然注意到染缸壁上的刻痕,和竹片上的密语纹路一模一样。她仔细辨认着,突然明白这是苏教习留下的另一条线索:“毒染配方,藏于《百鸟朝凤》绣谱第37页”。
“顾大人很快就到,我们只要守住地窖就行。”林砚安慰道,同时用绣针在染缸边刻下求救信号——这是她和顾晏辰约定的暗号。
砸门声越来越响,突然,外面传来刀剑碰撞声,还有顾晏辰的声音:“周显!你勾结外戚,谋害贵妃,该当何罪!”
地窖门被撞开的瞬间,林砚看见顾晏辰和萧景琰带着人手冲了进来。周显的察子很快被制服,周显本人则被顾晏辰一剑抵住咽喉:“把你和淑妃的勾当都说出来!”
周显却突然狂笑起来:“晚了!屏风明天一早就会送进京,贵妃必死无疑!你们都得陪葬!”
林砚心头一紧,突然想起屏风上的孔雀尾羽:“不对!苏教习在屏风上留了后手,那只孔雀的眼睛有问题!”
萧景琰立刻下令:“封锁织造府,不许任何人动屏风!”顾晏辰则押着周显,带着毒染料和人证连夜赶往京城——他们必须在屏风送达前阻止这场阴谋。
林砚站在染坊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蹄声,掌心的玉佩微微发烫。她知道,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静感司的阴影仍笼罩着大雍,而异感者的命运,也绝不会因为这一次的胜利就彻底改变。但至少,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用自己的通感异能,撕开了王朝谎言的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