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秦书意那句“如果连我们都不敢拥抱未来，又如何能代表未来？”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每个人心头荡漾。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在陆寒川和秦书意之间来回逡巡，等待着这场交锋的最终结果。
陆寒川深邃的眼眸依旧锁在秦书意身上，那锐利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要将她从外到里剖析个透彻。他见过太多人在他面前或谄媚、或畏惧、或故作镇定，却从未有人像她这样，敢于直视他的质疑，并以一种近乎骄傲的姿态，捍卫自己的理念。
那不是鲁莽的顶撞，而是建立在充分准备和绝对自信基础上的反击。她站在哪里，哪里就好像成了她的主场，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光芒，竟一时压过了会议室里所有的灯光。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陆寒川微微向后靠向椅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脸上那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弧度已经消失，恢复了惯常的冷峻，但眼底深处某种冰封的东西，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丝。
“很好。”他再次吐出这两个字，语气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温度，不再是纯粹的商业客套，“秦小姐，我期待看到你们的成品打样。”
没有评价，没有赞许，但这句“期待”，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极高的认可，尤其是在他接连抛出两个如此尖锐的问题之后。
会议室内的气氛骤然一松。几位高管不约而同地在心底舒了口气，随即看向秦书意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同。能扛住陆总如此压力的年轻人，凤毛麟角。
李文轩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色，连忙起身：“谢谢陆总给予的机会，‘星熠’一定不负所托，尽快拿出最完美的打样！”
秦书意也微微欠身，姿态依旧从容不迫：“谢谢陆总，我们会全力以赴。”
竞标陈述环节就此结束。陆寒川率先起身，在一众高管的簇拥下离开了会议室，没有再多看秦书意一眼，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从未发生。
但他离去时那挺拔冷硬的背影，却像烙印一样，留在了某些人的心里。
“书意！你刚才真是太棒了！”一回到“星熠”的办公室，李文轩就忍不住激动地拍了拍秦书意的肩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你看到那几个高管的脸色了吗？从质疑到震惊，再到最后的认可！尤其是陆总最后那句话，‘期待成品打样’，这几乎等于给我们开了绿灯！”
秦书意接过同事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才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她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星城’项目值得一个与众不同的设计。”
“对！就是这份自信！”李文轩重重地点点头，“书意，你不知道，陆寒川在商场上是以眼光挑剔、言辞犀利著称的，能在他面前不落下风，还能让他说出‘期待’二字，你已经创造了历史！”
其他参与项目的同事也围了上来，纷纷向秦书意表示祝贺和佩服。刚才在会议室里，他们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秦书意微笑着应对，心中却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陆寒川带给她的压迫感是实实在在的，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他今天的提问，真的仅仅是为了项目吗？还是夹杂了其他的试探？
她甩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开。无论如何，竞标的第一步，她走得还算漂亮。接下来，就是将图纸变为现实，用无可挑剔的成品，真正拿下这个项目。
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陆寒川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都市。周铮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汇报着竞标会的后续收尾工作。
“几家公司的综合评估报告明天能出来。不过，从现场反应和几位副总的事后交流来看，‘星熠’的‘星河入梦’系列，认可度最高。”周铮谨慎地说道。
陆寒川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铮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道：“秦书意小姐今天的表现，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她的专业能力和临场应变，远超同龄人。”
陆寒川缓缓转过身，目光深沉：“印象深刻？”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薄薄的资料，那是周铮初步整理的关于秦书意过去五年的简报，依旧单薄得可疑。
“一个落魄千金，在国外短短五年，不仅能完成顶尖学院的学业，拿到国际奖项，还能拥有如此老练的职场应对能力和……魄力。”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周铮，你不觉得，这成长速度快得有些不合常理吗？”
周铮低下头：“确实异于常人。我们的人还在深入调查，她在国外的社交圈似乎很封闭，有用的信息不多。”
陆寒川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秦书意与他针锋相对时，那双清亮而倔强的眼眸。那里面没有虚伪，没有算计，只有对自己作品全然的信任和捍卫。这种纯粹，在他所处的世界里，太过罕见。
还有那份匿名邮件……技术部至今毫无进展。这一切的巧合，都指向她。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如此浓厚的、超越商业合作兴趣的……兴趣。不是因为她可能与他有的那层隐秘联系，而是因为她本身——秦书意这个人，就像一座蕴藏着秘密的矿山，吸引着他去挖掘，去探索。
“成品打样需要多久？”他忽然问道。
“按照‘星熠’提交的流程，大约需要三到四周。”周铮回答。
陆寒川沉默片刻，下达指令：“跟进他们的打样进度，有任何问题，直接向我汇报。另外，”他顿了顿，眸色转深，“找机会，在不惊动她的前提下，拿到那两个孩子的生物样本。”
周铮心中一震，立刻明白了boss的意图，肃然应道：“是，陆总。”
陆寒川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初上，勾勒出繁华的轮廓。
秦书意，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你和孩子们，与我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这场始于商业博弈的相遇，正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悄然滑去。而他发现，自己竟隐隐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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