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所有人

雨水顺着瓦片缝隙渗进来，滴落在苏清脚边。她盯着地上那张泛黄的纸，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电筒。医生站在阴影里，拄着拐杖的身影像棵枯树。

"芽芽……主动找你做实验？"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打磨骨头。

医生从病历单里抽出一张照片。少年时期的宋芽芽对着镜头微笑，眼神却像藏着刀子。"他发现哥哥对他的感情不对劲。"医生把照片递过去，"于是提出用记忆重塑来保护自己。"

苏清的手指碰到照片边缘，指尖发凉。她想起第一次见芽芽时，他也是这样笑，温柔得让人想往怀里钻。可现在看来，那笑容像张蛛网。

"他把自己变成了你的'完美恋人'模板。"医生往前挪了半步，"而宋亚轩……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窗外惊雷炸响。苏清忽然觉得这老宅像口棺材，霉味、药味、铁锈味混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后退两步，撞到墙边的医疗箱。玻璃药瓶叮当作响，标签上全是她的照片。

最新那张贴着昨天医院监控截图——她弯腰给宋亚轩掖被角的画面被红圈圈住。照片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终极替代品。

"所以……"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我爱上的从来不是亚轩，而是芽芽打造的影子？"

医生没说话，只是掀开裤管。小腿上蜿蜒的疤痕和宋亚轩锁骨处的刺青一模一样。"我是第一个实验体。"他说。

苏清猛地往后缩。注射器在掌心微微颤动，针尖几乎刺破皮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剧本里，连痛觉都是别人安排好的。

"芽芽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咬牙，指甲掐进掌心，"他明知道亚轩……"

"因为他比你想象的更聪明。"医生打断她，"他知道哥哥对他有不该有的感情，但他不恨。他要的是永远掌控这段关系。"医生的声音越来越轻，"所以他把自己变成模板，让哥哥接受改造，成为最接近自己的人。"

闪电劈开乌云，照亮抽屉里整排药瓶。每瓶都贴着她的照片，标注不同记忆点。最新那瓶写着：生日蛋糕与画室初遇。

苏清突然想起什么。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相框，玻璃碎了一半。背面是张旧照片，少年宋亚轩和芽芽并肩站着。照片边缘用红笔写着日期——正是芽芽车祸那天。

"今天哥哥又盯着我看。"她念出背面的小字，声音发抖。那天早上芽芽出门前，还笑着亲了她的脸颊。

医生轻轻咳嗽："芽芽策划了这一切。他利用哥哥对他的感情，把自己塑造成完美的爱人。即使他死了，也能通过哥哥继续活着。"

苏清的视线模糊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宋亚轩会对她那么执着，为什么他总是记错时间，为什么他会在她面前情绪失控。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主角。

"你到底是谁？"她突然问医生，"和宋家什么关系？"

医生笑了。那笑容让他脸上的皱纹堆起来，像张皱巴巴的旧报纸。"我只是个执行者。"他说，"真正的棋手……"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苏清看见他从衣袋掉出一张照片。她蹲下去捡，发现照片背面写着几个字：0号实验体：宋明轩。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发颤。

医生没有回答。他只是掀起另一边裤管，露出同样的疤痕。这次苏清看清了——那是手术缝合的痕迹，不是天生的伤疤。

"你是亚轩的……"她突然不敢说下去。

医生按下通讯器按钮。暗处亮起微弱的红光，像只窥视的眼睛。"时间到了。"他说。

苏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攥紧袖子里的注射器，慢慢往后退。医生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看着她。

"芽芽死了。"她说，"他赢不了。"

"是吗？"医生反问，"还是说……他早就算到你会回来？"

雨声更大了。苏清走到窗前，望着瓢泼大雨喃喃自语："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没逃出这场棋局。"

U盘静静躺在医疗箱上，表面倒映着窗外闪电，像一道道撕裂天空的伤痕。

她转身要走，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回头看见医生正把什么东西放进背包。那是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一块脑组织。

"这是芽芽的。"医生说，"他要求保留所有记忆，即使疼痛。"

苏清的手指收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恨谁。芽芽已经死了，亚轩在医院等她，而眼前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敌是友？

"你呢？"她问，"你为什么帮我？"

医生笑了。这次的笑容比之前更真实一些。"因为我也是个失败品。"他说，"芽芽的计划有个漏洞——他没想到哥哥会爱上真正的你。"

苏清愣住。

"宋亚轩本来只是个替代品。"医生继续说，"但他偏偏在扮演芽芽的过程中，真的爱上了你。这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窗外的雨渐渐变小。苏清站在原地，看着医生收拾东西。她突然觉得累了，所有的愤怒、不甘、疑惑都变成空荡荡的疲惫。

"你接下来要去哪？"她问。

医生把背包背好："去找周医生。亚轩说得对，该兑现奖励了。"

苏清看着他拄着拐杖离开阁楼。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雨夜里。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照片。芽芽的笑容依然温柔，仿佛永远不会变。可她知道，那笑容背后藏着多少算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警局来电。

她没接，把U盘塞进口袋。雨还在下，但她决定回医院。她想知道宋亚轩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或许这一次，她能真正看清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