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兄之死蹊跷处甚多,疑点重重,不一一查明恐怕难以服众,堵住悠悠众口。
鄙人仅是想尽绵薄之力,提出想不通之处,以为安大人参考,诸君讨论。”
冯冀开始鼓起了唇舌,表明他的好心。
“我呸!冯冀!别以为你的心思不明显,就是那什么昭之心,人人都知道,你个虚伪的假道学!
便是嫌事情不够乱,要添油加醋、撒些烂药,混淆视听,搅得鸡犬不宁,你好乘火打劫。”
丁澹十分心直口快,出言不讳,揭冯冀的老底毫不留情。
“你、你个莽夫!血口喷人!信口雌黄!有辱……”
冯冀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从椅子上跳起来,手指丁澹叫开了。
“你踏马再指!老子敲断你的手!”
丁澹拍几而起,高壮魁梧,蒲扇似的巴掌,就要扇冯冀。
“二哥冷静!县令大人尚在高坐,自能明辨是非,主持公道,这等口舌搬弄是非者,自是难以蒙蔽大人慧眼!”
范和文按住了丁澹,安抚他坐下。
黄莺莺心里给范和文打了高分,这是个有脑子的,三言两语化解一场武斗,贬了冯冀,将安光庭抬举到了高位。
暗暗还用话术设计了一个陷进,若安光庭听信了冯冀,那便是毫无慧眼才智、被口舌蛊惑的昏官了,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这冯冀是什么人?”
黄莺莺又悄悄问夏怀璎,顺便把叶小莲的身份也搞清楚了,原来是讼棍和他的小老婆要来夏家分一杯羹。
“千万别被那个姨娘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她啊可嫉妒我娘能嫁给父亲做正头娘子,使奴唤俾,不愁吃穿。
她只能靠年轻美貌嫁给个半百老头子做妾,冯冀早被酒色掏空身体,她就没能生一儿半女,几年冯冀便腻味了。
若不是我娘回来寻亲,她早就失宠,被冯冀送给别人暖床啦!冯冀让她多来我家走动,就是想搭上关系,沾赌坊的利益。
父亲一直没理他,姨娘要来与娘亲近可以,但是坚决不给冯冀啥好脸色。娘亲死后,冯冀还唆使姨娘仗着自己与娘亲相像,勾引酒后迷醉的父亲来着……”
“不是!你小小年纪,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这些话从四五岁小女孩嘴里说出来,令黄莺莺震惊不已,古人早熟也不能早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吧!
“嗐,丁二叔、郑三叔、范四叔同父亲时常饮酒絮叨来者,当时是范四叔先察觉不对,叫上丁二叔踢开门,左右撑住将父亲架走。
郑三叔堵门,一拐杖把追上来、衣冠不整的姨娘打晕在屋里,不让她出来喊叫惊动四邻,否则他们便得逞了呢!”
夏怀璎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将那时惊心动魄的紧急情况,当故事讲给黄莺莺听,这熟练度该是讲过无数遍了。
好家伙,这还真是饿狼环伺哦!
“咳,行了!都住口住手!冯孝廉提出的问题确实有待查察,丁澹、范和文你二人沾染夏章武污血后,皮肤是否有刺痛或烧灼之感?”
黄莺莺就坐在安光庭左下首位置,夏怀璎和她的对话安光庭听得一字不落,夏家真是纷繁复杂、好一出大戏。
待发现自己听八卦入迷走神,耽误了问询,安光庭咳嗽一声,命大家肃静,将事情拉回正轨。
“大人,我们都是待方大夫赶到后,确认大哥已无力回天,才听从方大夫建议去下厨找草木灰兑水,擦洗掉血污的。
其间血污一直停留在草民脸手,只是有些酸腐味道,并无接触毒物后的刺痛灼烧感,简单擦洗后也无疤痕异样。”
“俺也一样!没有不妥!”
两人指出了身上数处曾沾染血污的皮肤,确实肉眼看不出有何不同。
“大人,尸体肛门松弛,有粪便排出,其便稀糊粘稠,呈现黑色,是为血便,该是脏腑内部陈血所致,不是新鲜出血。”
王仵作又提供一条线索。
“草民观察夏章武食道、胃部、肠道糜烂出血点,多有层叠,该是长年累月逐渐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猛毒腐蚀所致。”
方大夫也从尸体解剖呈现的性状,提出专业见解。
“那方大夫、王仵作,我见二位方才便交流多时,应是对夏章武死因有了中肯的评断,当说无妨。”
安光庭心里已经大概有了定见,只是需要专业人士说出口,他才好最终下断。
“那便由我来说。”王仵作和方大夫交换了眼神,还是王仵作站出来。
“大人,我们认为夏章武应是肠痈与肠胃出血,双症前后发作。
肠痈破溃脏腑外染,肠胃出血脏腑内损,内外交困,急症殒命。”
黄莺莺点点头,吐血和便血是上消化道大出血的典型特征。
她就有同事应酬喝酒喝到口中喷血,飙溅得到处皆是,宛如杀人现场,当场吓晕甲方,从此不敢再攒酒局。
鸡狗饱食困顿,昏昏欲睡,却没有死亡,安光庭最终结案,夏章武为急症病死,毒杀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