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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林城的灯会,比司徒幽想象中更为喧嚣热烈。
她穿着一身舞姬的绯色长裙,金丝滚边,裙摆迤逦,面上罩着同色的轻纱,只露出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她混在巡游的舞队中,随着欢快的鼓点旋转、踏步,腕间的银铃清脆作响。周围是汹涌的人潮,璀璨的灯海,食物的香气,和孩子们兴奋的尖叫。
她喜欢这样的红尘气息,更喜欢在这样热闹的帷幕下,冷静地观察众生百态。
看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魂师,此刻为舞姬一个曼妙的眼神而失神,看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贵族,在欲望显露时有多么不堪。
她喜欢看别人因她而失控的样子,这让她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掌控感。
思绪不由得飘远,她想起很多年前,似乎对那个总爱逗弄她的少年提起过——“听说椰林城的灯会堪称一绝,以后若有机会,定要亲眼去看看那里的风采。”
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好像又是那副欠揍的语气,说:“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去了可别被人潮挤丢了,还要小爷我去找你。”
司徒幽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随即又压下。她怎么会又想起他。
与此同时,灯会另一头的高台观景处。
千古临降一身暗红色供奉常服,双臂环胸,倚在栏杆上,看似慵懒地俯瞰着下方万头攒动、流光溢彩的盛景。他身侧站着千古临钧,依旧是一袭沉稳的深蓝,气质清冷,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他们是随武魂殿的队伍前来,这等民间盛会,武魂殿自然要派人彰显存在,同时也是笼络各方势力的场合。
“无聊。”降魔打了个哈欠,红色的眸子兴趣缺缺地扫过那些造型各异的巨大花灯,“还不如回去跟光翎打一架。”
千钧斗罗没有理会弟弟的抱怨,他的目光沉静,缓缓扫过人群,如同冷静的猎手。他的视线,无意间掠过了那支正在行进、备受瞩目的舞姬队伍。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并非因为那些曼妙的舞姿,而是在那一片晃动的珠翠与飞扬的裙摆中,一双过于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审视的湖蓝色眼眸,猛地撞入了他的视线。
那眼神……太特别了。在这片狂欢的海洋里,冷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深海。
几乎在同一时间,降魔斗罗也看到了。
他原本散漫的姿态瞬间绷紧,环抱的手臂放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戴着面纱的绯色身影。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使她遮住了容颜,即使她混在几乎一模一样的舞姬之中……
但那身影的轮廓,那走步间细微的习惯,尤其是那双他曾在心底描摹过无数次、在千寻疾描述中再次被点亮的湖蓝色眼睛……
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十几年的迷雾与等待。
司徒幽!
他几乎要脱口喊出这个名字,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是她!一定是她!
他猛地直起身,周身那属于九十四级封号斗罗的恐怖气息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溢散开来,引得身旁的千钧斗罗立刻投来警示的一瞥。
降魔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那汹涌的情绪如同岩浆在他胸中奔腾咆哮。
他看到她了。
那个狠心消失了十几年,让他遍寻不得的女人!此刻,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穿着舞姬的服饰,在这世俗的灯会中,翩然起舞?
一股说不清是愤怒、是狂喜、还是被戏弄的荒谬感直冲头顶。
司徒幽似乎并未察觉到高台上那两道几乎要将她穿透的视线。她依旧随着队伍舞动,甚至还对着一个朝她扔来鲜花的富家公子,弯起眼角,送上一个看似风情万种,实则眼底毫无波澜的眼波,成功让那公子哥愣在原地,失了魂。
她享受着这种于无声处拨动人心弦的感觉。
直到,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压迫感,如同网般,缓缓笼罩下来。那并非针对所有人的威压,而是精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探寻意味,落在了她的身上。
舞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循着那压迫感的来源望去,轻易便穿透了熙攘人流,对上了高台上,那双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眸子。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周围的喧嚣、灯光、音乐,瞬间如潮水般褪去。世界只剩下那个穿着暗红衣袍,身影挺拔如枪,眼神复杂到让她一时无法解读的男人。
千古临降。
他果然在这里。还是那么……引人注目。
司徒幽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了那抹惯有的、带着点疏离的玩味。她甚至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隔着面纱,隔着人海,遥遥地,对着他,轻轻眨了一下左眼。
一个带着明显挑衅,又仿佛只是随性而为的……媚眼?
然后,她若无其事地转回头,随着队伍一个漂亮的旋身,绯色的裙摆如同盛放的玫瑰,瞬间融入了舞姬群中,再也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她。
“轰——!”
降魔斗罗周身的气息彻底失控,一股灼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被他及时压制,但仍让高台附近的几名武魂殿侍卫感到一阵心悸。
他死死盯着那片舞动的绯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女人!
她看到了他!她认出了他!她竟然还敢……还敢这样挑衅他!
十几年杳无音讯,一见面,就是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
“临降。”千钧斗罗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警告,“冷静点。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
降魔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他当然知道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这里是椰林城灯会,众目睽睽之下,武魂殿供奉对一名“舞姬”出手?成何体统!
但是……
他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红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有愤怒,有委屈,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势在必得。
司徒幽,你跑不掉了。
这一次,就算把整个椰林城翻过来,我也要抓住你!
他转头看向千钧,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狰狞的弧度,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兴奋:
“哥,我看到我的‘猎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