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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悄然流逝,距离收到司徒幽第一封信已过去数月。供奉殿的日子依旧在修炼、切磋与偶尔的任务中循环往复。
这日午后,千钧斗罗正与光翎斗罗在偏厅对弈。黑白棋子错落于棋盘之上,千钧落子沉稳,光翎则显得心不在焉,指尖捻着一枚白子,冰蓝色的眸子时不时瞥向窗外,显然对眼前棋局兴致缺缺。他近来胃口依旧不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的烦躁。
就在这时,那名负责信件的魂师侍卫再次出现,依旧是恭敬地捧着一个油纸包裹。
“千钧供奉,又有您的信。”侍卫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加谨慎,显然也意识到这种私人信件的不同寻常。
千钧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动。又来了。
光翎倒是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挑了挑眉,冰蓝色的眸子好奇地看向那个包裹:“哟,千钧,什么时候跟外面的人通起信来了?还是这种……路子?”他意指这民间驿传的方式。
千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如上次一般,接过包裹,挥手让侍卫退下。这一次,包裹似乎比上次略小一些,但拿在手中依旧能感到分量。
光翎本就无聊,此刻好奇心被勾起,也懒得下棋了,将棋子一丢,凑了过来:“谁啊?神神秘秘的。莫非是哪个红颜知己?”他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
千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信件放在手边,目光重新落回棋盘,淡淡道:“该你落子了。”
光翎挑了挑眉,也不追问,依言落下一子,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那包裹。封口处那特殊的树脂,以及那个极其细微的云纹印记,再次落入他眼中。他心思缜密,过目不忘,这个细节已然记下。
一局终了,千钧险胜。光翎不甚在意地伸了个懒腰,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千钧,意思很明显——不打开看看?
千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光翎虽然性子跳脱,但分寸把握得极好,而且此事……或许让他知道一些,也并非全是坏事。
至少,能解释一下某些“巧合”。
他依旧回到静修室,光翎自然也跟了进去。千钧再次布下隔音结界,然后才在光翎探究的目光中,拆开了包裹。
这一次,里面依旧是质地优良的信纸,以及一个用细竹篾编织成的精巧小茶罐,密封得极好,但隐约有一丝清逸高远的茶香透出,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光翎的鼻子动了动,冰蓝色的眸子瞬间亮了一下:“这茶香……不一般啊。”
千钧没有理会他,先将注意力放在了信纸上。展开信纸,那熟悉又陌生的清秀字迹再次映入眼帘。
这一次的字迹,似乎比上一次更加挥洒自如,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每一个字的架构、笔锋都恰到好处,仿佛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光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千钧哥 见字如晤。】
开头依旧。
【上次信中所附星夜兰,不知可还喜欢?此次途经天斗帝国东南的云雾山,此地终年云雾缭绕,山巅有古茶园,所产‘雾隐清心茶’颇为奇特,需在晨曦未散、露珠未晞时,以魂力轻柔采摘,再经古法炒制。饮之初觉微苦,片刻后喉间回甘悠长,更有清心凝神、涤荡魂力杂质的微效。知千钧哥素爱静修,特寻来少许,望能入得哥口。】
她的叙述依旧是不疾不徐,将茶的来历、特性娓娓道来,仿佛只是在分享一件寻常礼物。
但千钧和光翎都清楚,能被司徒幽特意寻来、并言明有“涤荡魂力杂质”微效的茶叶,绝非凡品。
这等特产,恐怕就连武魂殿的库藏中也未必能有,非亲身至其地、费心寻访不可得。
光翎的目光几乎黏在了那个小茶罐上,他本就对精致特别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这茶叶光是闻着香气,就比他喝过的绝大多数贡品都要诱人。
千钧继续往下看。
【此番南行,见识了一番不同于北地的婉约风情。水乡小镇,河道纵横,乌篷船咿呀摇过石桥,船家女的吴侬软语唱着古老的歌谣,别有一番韵味。也曾偶遇一位隐居的老匠人,看他用普通的草木汁液,染出变幻莫测的‘月华缎’,在月光下能流淌出不同的光彩,世间技艺之奇,令人叹服。】
她的笔触细腻,将南方的柔美与匠人的匠心描绘得栩栩如生,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与对未知的好奇。
【见闻愈多,愈觉自身渺小,亦觉天地之大,无处不可去,无景不可观。偶尔驻足时,也会想起故人,不知千钧哥与……诸位旧友,是否别来无恙?】
“诸位旧友”四个字,写得似乎比其他字迹略微慎重了一分。光翎眼尖地注意到了,冰蓝色的眸子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随信附上‘雾隐清心茶’,聊表寸心。望千钧哥保重身体,勿以为念。】
落款,依旧是那个飘逸的云纹。
信看完了,千钧沉默着,将信纸轻轻放在桌上。光翎却迫不及待地拿起那个小茶罐,小心翼翼地打开密封,顿时,更加浓郁清冽的茶香弥漫开来,仿佛将整个静修室都带入了那云雾缭绕的山巅。
“好茶!”光翎由衷赞道,他看向千钧,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了然的狡黠,“千钧,你这‘故人’……不简单啊。这字,这茶,这见识谈吐……”他拖长了调子,“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
千钧抬眸看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光翎用手指轻轻敲着茶罐,冰蓝色的眸子眯起:“能让你如此慎重对待的私人信件,字又写得这般好,还能随手送出连武魂殿都未必有的好东西,见识广博,游历大陆……千钧,你这‘故人’,该不会正好……也擅长烹饪吧?比如,烤得一手好肉?或者,做过几天特别合我胃口的点心?”
他的语气带着调侃,但眼神却锐利起来,将之前的种种线索——森林里手艺绝佳的红发女魂师、昙花一现的紫眸厨娘、以及千钧这神秘通信的“故人”——隐隐串联了起来。
千钧与他对视片刻,知道以光翎的敏锐,猜到一些是迟早的事。他缓缓将信纸折好,沉声道:“光翎,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尤其是……对临降。”
光翎闻言,脸上玩味的笑容更深了,他抱起双臂,慵懒地靠回椅背:“哦?看来我猜对了?有意思……真有意思。”他看了一眼那茶罐,又看了看千钧手中那封写得极其漂亮的信,心中已然明了了大半。
那个让他们找翻了天、让降魔念念不忘十几年的司徒幽,不仅活着,而且似乎过得相当不错,还在以这种隐秘的方式,与千钧保持着联系。
而那个混蛋降魔,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呢。
光翎忽然觉得,接下来供奉殿的日子,恐怕不会无聊了。
他拿起那个小茶罐,对着千钧晃了晃,理直气壮地说:“这茶,见者有份。要封我的口,总得给点好处吧?”
千钧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紧绷的气氛,却也因光翎的插科打诨和已然心照不宣的猜测,缓和了许多。
这第二封信,如同又一缕微风,不仅带来了远方的问候与珍贵的礼物,更是在知情者心中,吹起了更大的涟漪。
而不知情者,依旧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焦灼地运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