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

---

在降魔那声饱含悲愤与背叛的怒吼还在房间里回荡，而司徒幽那声压抑的轻笑刚刚逸出唇角之时，司徒幽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她指尖那无形的云丝线微微一动，缠绕在房梁上的部分灵巧地松开。

被捆成粽子的降魔只觉得周身一轻，那股倒悬的晕眩感和充血感骤然消失，整个人被云丝线操控着，如同一个被线牵引的木偶，“咚”地一声，不算轻柔地摆正了过来，双脚终于踏在了……呃，并没有踏在地上，因为他依旧被捆得结结实实。

司徒幽目光扫过房间内一片狼藉中唯一还算完好的——一张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梨花木椅子。

她指尖再勾，降魔便身不由己地被那股柔韧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带着，踉跄两步（如果粽子也能踉跄的话），被按在了那张椅子上。

紧接着，更多的云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缠绕上椅背、扶手和椅腿，将他与这张椅子牢牢地捆绑固定在一起，确保他除了头部和脖子，几乎动弹不得。现在的他，从一个“倒吊粽子”，变成了一个“椅缚粽子”。

做完这一切，司徒幽才慢条斯理地走到他对面，姿态优雅地拂了拂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坐了下来——坐在另一张她刚刚用云丝线从角落碎片中清理出来、摆正的凳子上。

她坐姿端正，背脊挺直，双手自然地交叠置于膝上，恢复了那副恬静美好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把人捆成粽子倒吊起来的不是她。

只有那双湖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此刻正平静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审视，落在降魔脸上。

她微微偏了偏头，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和姿态，已经清晰地传达出了她的意思：

好了，现在姿势摆正了，人也绑牢了，可以安静地、好好地说说了。

你到底，在气什么？

我等着听。

降魔被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束缚，只有脑袋能勉强转动。他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气息清冷、眼神平静得像是在观察某种稀有魂兽一样的司徒幽，再对比自己这副狼狈不堪、受制于人的模样，一股邪火混合着巨大的委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又浇灭。

他想破口大骂，想挣脱这该死的丝线，想把眼前这个女人也捆起来让她尝尝这滋味！

可当他撞上她那平静无波、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时，所有的怒吼和挣扎，都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的目光太冷静，太透彻，仿佛他所有暴躁的、外露的情绪，在她面前都只是幼稚可笑的表演，根本无法触及她内心分毫。

他张了张嘴，想重复之前的质问，想控诉她的狠心，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那些愤怒的理由，在她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似乎都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他能说什么？

说气她不告而别？可她显然不在乎。

说气她音讯全无？她或许觉得理所当然。

说气她现在这副冷淡的样子？她可能还会觉得他莫名其妙。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了他。他像一只被拔光了利齿和尖爪的困兽，只剩下最原始、最笨拙的情感暴露在外。

他的气势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原本因为愤怒和羞窘而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了一些，被绑在椅子上的身体也不再奋力挣扎。

他低下头，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部分表情，只有那紧抿的、微微颤抖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与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死寂不同，更像是一种……暴风雨过后的、带着沉重水汽的凝滞。

司徒幽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她看着他那副难得一见的、近乎颓丧的模样，湖蓝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似乎，真的把他逼得太狠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更深的执拗压下。她需要知道答案。她需要弄清楚，这十几年的“失踪”，在他心里，到底留下了什么。这对他，对她，都至关重要。

她依旧维持着挑眉示意的姿态，等待着属于千古临降的、卸下所有伪装后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