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

---

时间在无声的默认中缓慢流淌，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司徒幽凝视着降魔紧闭双眼、如同等待最终审判般的侧脸，那脆弱又倔强的线条，与她记忆中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重叠，又剥离。湖蓝色的眼眸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云絮般翻涌、沉淀。

最终，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那声音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缠绕在降魔身上、将他与椅子牢牢捆缚在一起的无数云丝线，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灵巧地、无声地松动、抽离。那坚韧无比的丝线滑过衣料和皮肤，带来细微的摩擦感，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束缚骤然消失。

降魔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在感知到身体恢复自由的瞬间，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司徒幽已经退开一步的身影。她并没有看他，而是微微侧着头，一手环在胸前，另一只手的指尖正轻轻抵着自己线条优美的下颚，秀眉微蹙，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考之中。

那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权衡着什么关乎大陆命运的重大决策，与她刚才那般强势逼问、甚至将他捆起来的模样判若两人。

刚刚经历了从极度憋屈到秘密被戳破的巨大心理起伏，降魔的脑子还有些混乱，一时间没能跟上这急转直下的剧情。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看着司徒幽那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心头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安和……一丝荒谬的期待。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和不确定，试探性地开口，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小幽？你……你在想什么？”

司徒幽似乎被他的声音从沉思中惊醒。她缓缓转过头，那双湖蓝色的眼眸重新聚焦在他脸上，里面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但依旧深邃难测。

她看着他那副带着点紧张、又有点懵懂的表情，仿佛他问了一个多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然后，她用一种平静无波、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般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我在想……”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道惊雷，再次把降魔劈得外焦里嫩：

“……要不要答应你。”

“……”

降魔：“……？？？”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直接命中，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被捆太久出现了幻听。

答应？

答应什么？

答应他喜欢她这件事吗？这玩意儿还能答应的吗？！

喜欢难道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吗？！什么时候需要另一方“答应”了？！

他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问号和难以置信的懵逼。刚才那股悲愤、委屈、心酸、乃至被戳穿秘密后的羞窘，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极致的困惑。

他像是卡壳的留声机，反复重复着那几个破碎的音节：

“不……不是……你……我……答应？答应什么？？？”

他看着司徒幽那张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我在认真考虑给你一个名分”般神情的脸，感觉自己这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关于“喜欢”这个词的认知，在此刻彻底崩塌了。

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