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伦敦的夜空被城市的霓虹染成一片暗红色，希斯罗机场的方向隐约传来飞机起降的轰鸣。别墅客厅里，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莱昂纳多甚至没心思换上他钟爱的晨袍，依旧穿着白天的西装衬衫，只是扯开了领口，在海蓝色的眼眸深处，风暴正在凝聚。卡洛儿则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矗立在全息投影地图前，绿色的数据流在她瞳孔中飞速掠过。

“‘蛛网’已锁定目标车辆，黑色宾利，外交牌照CD-7291，正通过A4高速公路驶向机场，预计抵达T5航站楼时间约18分钟。”卡洛儿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纯粹是信息的传递。

“我们在机场的人已经就位，”莱昂纳多对着加密通讯器低语，声音冷硬如铁，“‘清洁工’B组在T5入口处制造了一起‘意外’的行李车碰撞事故，足够堵塞通道十分钟。但外交车辆有备用路线。”

“足够了。”卡洛儿指尖轻点，调出机场内部结构图，“通知出入境管理的‘朋友’，将伊万·彼得罗夫的护照信息标记为最高警戒级别，理由……涉嫌危害国家安全。只要他尝试通过任何边检，立刻扣留。”

“已经安排。”莱昂纳多结束通话，走到卡洛儿身边，看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目标车辆的闪烁红点，“他想跑？没那么容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屏幕上，代表宾利车的红点果然在接近T5时遇到了堵塞，短暂停滞，随后试图转向备用通道。但卡洛儿早已通过“蛛网”接管了机场部分区域的交通信号系统，让那条备用通道的几个关键路口亮起了不合时宜的红灯。

“他错过了原定航班。”卡洛儿报告，语气依旧冷静，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她的专注。

“下一个航班呢？”莱昂纳多问。

“一小时后，飞往莫斯科。他必须重新办理登机手续并通过边检。”卡洛儿调出航班信息，“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然而，事情并未如预想般顺利。伊万·彼得罗夫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他没有前往普通值机柜台，而是直接驱车进入了贵宾休息室区域，那里有独立的外交人员通道和边检设施，安保级别更高，也更难渗透。

“他进了‘鸢尾花’贵宾休息室。”卡洛儿蹙眉，“那里的监控和安保系统是独立的，而且有他自己的安保人员。”

“硬闯不行。”莱昂纳多立刻否定，“会引起外交事件。”他沉吟片刻，海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但我们或许可以……请他出来。”

“怎么做？”

莱昂纳多拿起另一个加密通讯器，接通了一个很少动用的号码：“是我。需要一点‘社交’帮助。目标在希斯罗T5‘鸢尾花’贵宾室，伊万·彼得罗夫，东欧商务代表团副团长。我希望他能‘主动’、‘自愿’地离开那里，走到公共区域……比如，因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紧急商务通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低沉、带着牛津腔的男声：“理由？”

“告诉他，他在苏黎世匿名账户里的钱，正在被不明势力转移。如果不想倾家荡产，最好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用他随身携带的、未被监听的设备联系他的财务顾问。”莱昂纳多编造的理由天衣无缝，直击要害。对于伊万这种人来说，金钱往往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命脉。

“明白了。五分钟。”对方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卡洛儿看着莱昂纳多，绿眸中闪过一丝赞赏。这种精准的心理战术和对人性弱点的把握，正是他擅长的方式。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莱昂纳多烦躁地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在客厅里踱步。卡洛儿则持续监控着贵宾室外的公共区域监控画面。

四分钟后，贵宾室的门开了。伊万·彼得罗夫果然一脸焦急地走了出来，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掏出手机，他的两个贴身保镖紧随其后。他们穿过连接通道，走向相对僻静的公共电话亭区域——那里，恰好是机场监控的一个相对盲区，也是“清洁工”小队预设的“接待”地点。

“目标已进入预定区域。”卡洛儿低声道。

“收网。”莱昂纳多对着通讯器吐出两个字。

监控画面上，只见伊万·彼得罗夫刚拿起一个公共电话的听筒（他显然不相信自己的手机），旁边看似无意经过的几名机场地勤人员（由“清洁工”伪装）突然发难！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地制服了两个保镖，同时一人用手帕捂住了伊万的口鼻，另一人利落地给他戴上了手铐。整个过程不到十秒，无声无息，如同一次精密的外科手术。随后，几人迅速架着失去意识的伊万和他的保镖，消失在通往后勤区域的侧门。

“目标已控制。正在转移至安全屋。”通讯器里传来报告。

莱昂纳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看向卡洛儿，发现她也正看着他，两人眼中都流露出一种并肩作战后的默契与轻松。

“干得漂亮，我的共犯。”莱昂纳多走过去，想将她搂入怀中。

卡洛儿却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绿眸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点责备：“别高兴得太早。人抓到了，审讯和后续处理才是关键。而且，闹出这么大动静，虽然我们尽量隐蔽，但难保不会引起其他方面的注意。”

莱昂纳多看着她严肃的小脸，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金发：“知道了，我的女王陛下。接下来听你安排。”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暂时控制住局面时，卡洛儿的加密线路再次响起，这次是西尔维亚·海托普。

“莱昂！卡洛儿！你们在哪里？！”西尔维亚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慌，“彩排！婚礼彩排马上就要开始了！所有人都到了，就等你们这两个主角！你们难道忘了吗？！”

莱昂纳多和卡洛儿同时一愣，看向墙上的古董钟——果然，距离预定的大型婚礼彩排开始，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完全沉浸在追捕伊万的事件中，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该死！”莱昂纳多低咒一声。

“母亲，我们马上到！”卡洛儿立刻回应，语气瞬间切换回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个在数字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女指挥官只是幻影。

切断通讯，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和一丝荒谬感。一边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黑暗博弈，一边是关乎体面与传统的盛大婚礼，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在此刻荒谬地交织在一起。

“走吧，男主角。”卡洛儿叹了口气，拿起手包，“希望你待会儿在神父面前，还能记得住台词，而不是满脑子想着怎么审讯那个伊万。”

莱昂纳多咧嘴一笑，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衬衫和西装外套：“放心，对付神父，我比对付绑匪有经验。”他顿了顿，看向卡洛儿，眼神认真，“不过，卡洛儿，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后天，你都要准时出现在圣保罗大教堂，成为我的妻子。”

卡洛儿看着他，看着他海蓝色眼眸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藏的期待，心中的纷扰奇异地平静下来。她伸出手，替他正了正歪掉的领带，绿眸中漾开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只要你不再被绑在椅子上，我保证。”

两人相视一笑，迅速离开了别墅，乘车赶往婚礼彩排地点——位于海德公园旁的圣保罗大教堂。将刚刚结束的黑暗追击，暂时埋藏在心底，准备迎接另一场需要全神贯注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