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伦敦的初夏，空气中弥漫着玫瑰与湿润泥土的芬芳。海托普家在梅费尔的宅邸却比往常更加静谧，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感笼罩着每一个角落。卡洛儿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整个家族，无论是明面上的商业巨擘，还是暗处那些悄无声息的势力，都仿佛进入了某种待命状态，核心只围绕着那位即将临盆的女主人。

莱昂纳多几乎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公务，他那间曾经处理着无数机密要事的书房，如今更像是一个临时的指挥中心兼准爸爸休息室。他身上依旧套着那件心爱的酒红色丝绒晨袍，只是袍子下摆偶尔会蹭到角落里堆放着的、包装精美的婴儿用品。他海蓝色的眼睛里，少了些平日的锐利与算计，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焦躁与期待，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雄狮，绕着卡洛儿打转。

“你能不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卡洛儿靠在客厅沙发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羊绒薄毯，隆起的腹部让她行动有些不便，但那双翡翠绿的眸子依旧清亮有神，带着一丝无奈看着在她面前踱来踱去的莱昂纳多。“你晃得我头晕。”

莱昂纳多停下脚步，走到她身边坐下，大手自然地覆上她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活跃。“他今天动得特别厉害，”他语气带着点新奇，又有点紧张，“会不会是等不及要出来了？”

“也许只是被你吵醒了。”卡洛儿不客气地吐槽，嘴角却微微上扬。她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晨袍歪斜的衣领，动作熟练自然。“放松点，莱昂纳多。生孩子的是我，怎么你看上去比我还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莱昂纳多抓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海蓝色的眼眸深深看着她，“一想到你要经历……我就……”他哽了一下，那些在枪林弹雨面前都面不改色的镇定，在此刻消失无踪。卡洛儿的每一次蹙眉，每一声轻微的抽气，都足以让他心跳漏拍。

卡洛儿看着他眼底清晰的担忧，心头一软，放柔了声音：“没事的，现代医学很发达。而且，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的人吗？”

“当然不是。”莱昂纳多立刻否认，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骄傲，“我的小母豹是最强的。”但他随即又皱起眉，“但这是两回事……”

就在这时，卡洛儿腹部的收缩感骤然变得强烈而有规律，她微微吸了口气，握紧了莱昂纳多的手：“莱昂……我想，可能是时候了。”

那一瞬间，莱昂纳多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僵住了两秒。随即，他像是被点燃的火箭，猛地跳了起来，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医生！护士！备车！”他对着空气低吼，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他一把将卡洛儿打横抱起，动作却极其小心翼翼，仿佛捧着全世界最易碎的珍宝。

“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卡洛儿被他这过度反应弄得哭笑不得。

“闭嘴，听我的！”莱昂纳多不容置疑地打断她，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酒红色晨袍的衣摆在他身后猎猎作响。他甚至忘了换掉这身家居服，就这么穿着晨袍，抱着卡洛儿，在一众训练有素的保镖和佣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冲向了早已待命的座驾。

去往伦敦最顶级私立医院的路程，对莱昂纳多而言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紧紧握着卡洛儿的手，掌心沁出薄汗，海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断地重复：“深呼吸，卡洛儿，就像我们练习的那样……别怕，我在这里……”

卡洛儿看着他比自己还苍白的脸色，以及那件与医院环境格格不入的酒红色晨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她反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无声的安抚。

产房外，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西尔维亚和迈尔斯也匆匆赶到，西尔维亚看着儿子穿着晨袍、头发凌乱、像困兽一样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的样子，忍不住扶额，却又理解地没有多说什么。迈尔斯则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递给他一杯水，却被莱昂纳多无视了。

当产房内终于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时，莱昂纳多浑身一震，猛地停在原地，几乎不敢呼吸。

护士抱着襁褓走出来，脸上带着微笑：“恭喜海托普先生，夫人，是一位健康的男孩。母子平安。”

莱昂纳多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他低头看着那个被包裹在柔软布料里、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家伙，那一头湿漉漉的胎发，在灯光下已然呈现出与他如出一辙的、标志性的橙色。而小家伙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尚且迷茫地睁着的眼睛，竟是如同熔化的黄金般的金色。

一种难以言喻的、排山倒海般的情绪瞬间击中了他。狂喜、敬畏、感动、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心脏。他颤抖着伸出手，想碰触又不敢，最终，在护士鼓励的笑容下，他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奇珍般，将那个小小的、温暖的生命，接了过来，捧在怀里。

他低头凝视了儿子许久，目光在那头稀少的橙色绒毛和那双罕见的金色眼眸间流连。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极其不符合海托普继承人形象、却又无比自然的动作——他学着记忆中《狮子王》里的场景，笨拙而又郑重地，将襁褓中的儿子高高举了起来，动作略显僵硬，却充满了难以言表的骄傲与宣告的意味。

晨袍宽大的袖子因为这个动作滑落，露出他结实的小臂。

“看！”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却洪亮地响彻在走廊里，海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这是我的儿子！劳埃德·海托普！海托普家未来的小狮子！”

那一刻，他不是那个在伦敦暗面翻云覆雨的掌权者，只是一个沉浸在巨大喜悦和初为人父自豪感中的普通男人。卡洛儿被推出产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带着泪光的笑容。这个混蛋，总是能用最出乎意料的方式，触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看着儿子那头醒目的橙发和独特的金眸，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这是他们两人血脉交融、独一无二的证明。

然而，新手爸爸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劳埃德·海托普，这个继承了父母优秀基因（尤其是那头橙发）的小家伙，显然也是个精力旺盛、需求明确的主。入住医院顶级套房的第一个晚上，在卡洛儿累极睡熟后，小劳埃德因为饥饿准时哭闹起来。

被安排在隔壁房间、几乎没怎么合眼的莱昂纳多立刻像听到警报一样冲了进来。他看着婴儿床里张着小嘴、哭得脸蛋通红、橙色胎发都仿佛要竖起来的小家伙，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卡洛儿，心疼妻子，又想立刻解决儿子的需求，顿时手忙脚乱。

“嘘……别哭，别吵醒妈妈……”他压低了声音，笨拙地试图安抚，却毫无效果。情急之下，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角落的小冰箱，里面放着一些饮品和……Actimel（一种益生菌饮料，差不多相当于咱们的ad钙）。

莱昂纳多脑子里那根属于“黑暗世界霸主”的弦似乎短暂失灵了，取而代之的是新手爸爸混乱的逻辑：儿子饿了→需要喝奶→这个是液体→可以喝？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拿起一瓶Actimel，快步走到套房外间，找到了值班的护士，一脸严肃又带着点焦急地问道：“Excuse me, 把这个热一下，我儿子能喝吗？”

年轻的小护士看着眼前这位穿着昂贵丝绒晨袍、俊美非凡却顶着一头乱发、眼神焦灼的男人，以及他手中那瓶明显是成人饮用的益生菌饮料，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勉强忍住笑意，礼貌而坚定地回答：“海托普先生，新生儿只能喝母乳或者特定的配方奶，这个……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