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十月,空气里浸透了凉意与潮湿,金黄的落叶铺满了海德公园的小径,为这座古老的城市平添几分萧瑟与静谧。然而,在位于贝尔格莱维亚区核心地带的塞西莉娅家宅邸内,气氛却与室外的清冷截然不同,一种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暖流在精心装饰的房间里涌动。
伊莎贝拉·塞西莉娅的分娩比预产期提前了几天。当阿尔弗雷德·塞西莉娅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将这个消息通过加密线路告知莱昂纳多时,莱昂纳多正穿着他那件标志性的酒红色丝绒晨袍,试图将哭闹不休的劳埃德哄睡。小家伙将近四个月大,精力愈发旺盛,尤其是夜里,那双遗传自父亲的橙发和金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能折腾他这位习惯了发号施令的父亲。
“现在?伊莎贝拉要生了?”莱昂纳多一边笨拙地摇晃着臂弯里的儿子,一边对着耳麦确认,晨袍的袖口不慎蹭到了劳埃德嘴角溢出的奶渍,“地址发我,我们马上到。”
卡洛儿刚从地下工作室上来,她最近正着手将“蛛网”的部分非核心功能剥离,转型为一个更合法合规的战略咨询模块,此刻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绿眸依旧锐利。“伊莎贝拉发动了?”她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从莱昂纳多手里自然地接过还在抽噎的劳埃德,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小家伙到了母亲怀里,嗅到熟悉的气息,很快安静下来,金色的大眼睛依赖地望着卡洛儿。
“嗯,阿尔说他有点慌。”莱昂纳多扯了扯晨袍的带子,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优越感”,“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小莎士比亚怎么当爹。”
当莱昂纳多和卡洛儿抵达塞西莉娅家安排的顶级私立医院时,伊莎贝拉已被送入产房。阿尔弗雷德独自站在产房外的走廊上,背脊挺得笔直,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但紧握的拳头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泄露了他内心的紧绷。他的棕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灰蓝色的眼睛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这样就能给里面的妻子传递力量。
“嘿,阿尔!”莱昂纳多大步走过去,酒红色晨袍在医院的冷光下显得格外突兀和醒目,他毫不在意地拍了拍阿尔弗雷德的肩膀,力道不轻,“放松点,老伙计。女人生孩子就跟我们搞定一笔棘手生意一样,过程可能有点惊险,但结果通常不赖。”
阿尔弗雷德被他拍得晃了一下,转头看到莱昂纳多这身打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但目光触及被他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裹在柔软羊绒襁褓里的劳埃德时,那点不赞同化为了复杂的情绪。“莱昂,卡洛儿。”他点头致意,声音有些干涩,“谢谢你们过来。”
卡洛儿抱着劳埃德,对阿尔弗雷德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伊莎贝拉会没事的,阿尔弗雷德。她和宝宝都会很健康。”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阿尔弗雷德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松弛了些。
莱昂纳多则将劳埃德往阿尔弗雷德面前凑了凑,带着点炫耀的意味:“看看我儿子,多精神!等他长大了,肯定能把你家小子比下去。”小劳埃德似乎听懂了父亲的夸赞,挥舞着小拳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那双金色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和人。
阿尔弗雷德看着劳埃德那头已然十分显眼的橙色绒毛和澄澈的金瞳,眼神微动,低声道:“他很像你,莱昂。”
“那当然,我的种嘛!”莱昂纳多得意洋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戏谑凑近阿尔弗雷德,“说起来,你家这个……希望别像你小时候那么闷,不然多无趣。”
阿尔弗雷德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这种程度的调侃,在他们之间早已是常态。
产房内的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几个小时后,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出来,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塞西莉娅先生,恭喜,是一位健康的男孩。母子平安。”
阿尔弗雷德几乎是瞬间冲了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低头看着那个被包裹在淡蓝色柔软布料里的小婴儿,眼神里的紧张、担忧瞬间被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和巨大的喜悦取代。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对待易碎的琉璃,将儿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莱昂纳多和卡洛儿也围了上去。小家伙似乎刚哭过,小脸还红扑扑的,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稀疏的胎发,并非阿尔弗雷德的深棕,也非伊莎贝拉的金色,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近乎银白的淡蓝色。当他偶尔睁开眼时,露出的瞳仁是清澈明亮的天蓝色,像雨后的晴空。
“哇哦……”莱昂纳多发出一声惊叹,海蓝色的眼睛瞪大了,他看看小家伙的淡蓝头发和天蓝眼睛,又看看阿尔弗雷德那头棕发和灰蓝眼眸,以及被护士推出来的、疲惫却微笑着的伊莎贝拉那一头金发和蓝眼,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用手肘撞了撞还沉浸在初为人父喜悦中的阿尔弗雷德,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几个人都听见,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揶揄:“阿尔,我说……你这儿子,发色瞳色跟你和伊莎贝拉没一个像的啊?这基因突变得有点厉害?该不会是医院抱错了吧?”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连推着伊莎贝拉的护士都尴尬地放慢了动作。
阿尔弗雷德身体一僵,抱着儿子的手臂紧了紧,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看向莱昂纳多,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莱昂纳多,这种玩笑并不好笑。爱德华是我的儿子,毋庸置疑。出生后已经第一时间做了DNA检测,结果确认无误。”
卡洛儿在一旁忍不住扶额,绿眸警告地瞪了莱昂纳多一眼,然后对阿尔弗雷德和伊莎贝拉歉然道:“别理他,阿尔弗雷德,伊莎贝拉,他脑子里除了生意和惹人生气,就没装别的东西。”她走上前,轻轻碰了碰小爱德华柔嫩的脸颊,真诚地说,“他很漂亮,这发色和眼睛的颜色非常独特,像个小天使。”
伊莎贝拉靠在病床上,虽然疲惫,但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她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介意:“谢谢你们来看我,卡洛儿。莱昂纳多……还是老样子。”她看向阿尔弗雷德怀里的儿子,眼神温柔,“爱德华·塞西莉娅……我们很早之前就决定的名字。”
莱昂纳多见好就收,耸了耸肩,摸了摸鼻子,没再继续那个危险的话题。他其实并无恶意,只是习惯性地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对于朋友人生进入新阶段的某种复杂情绪,以及……好吧,他承认,看到阿尔弗雷德那副严谨克制的样子,就想逗逗他。
初次探视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卡洛儿抱着劳埃德,和莱昂纳多一起离开了医院。回去的车上,卡洛儿终于忍不住数落:“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开那种不合时宜的玩笑?阿尔弗雷德就算脾气再好,也会不高兴的。”
莱昂纳多瘫在后座,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抱孩子而有些酸胀的手臂,满不在乎:“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认真干嘛?而且他不是说了做过检测了吗?啧啧,塞西莉娅家还是这么一板一眼,孩子刚出生就急着验DNA,防谁呢?”
“那不是重点!”卡洛儿觉得跟他沟通有时候简直是对牛弹琴,“重点是那是他刚出生的儿子,是你朋友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你就不能有点正形?”
莱昂纳多转过头,海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亮晶晶的,他凑近卡洛儿,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怎么没正形了?我这不是第一时间带着老婆孩子去给他道喜了吗?再说了,我老婆训我的样子,最有正形了。”说着,手就不老实地想去搂她的腰。
卡洛儿没好气地拍开他的爪子,将睡着的劳埃德往他怀里一塞:“抱好你儿子!”
莱昂纳多手忙脚乱地接住,看着怀里小家伙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橙发和金眸,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他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儿子柔软的脸颊,低声道:“臭小子,还是你省心。”
时间在奶瓶、尿布和偶尔半夜响起的加密通讯中悄然流逝。劳埃德和爱德华都在健康成长。劳埃德继承了父亲旺盛的精力和冒险精神,翻身、爬行都比同龄孩子要早,那双金眸看人时带着一股机灵劲儿,常常把莱昂纳多折腾得人仰马翻,却又甘之如饴。爱德华则似乎更像阿尔弗雷德,性情相对安静,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常常带着好奇观察着世界,哭闹的时候不多,但一旦饿了,哭声也极具穿透力。
几周后,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莱昂纳多和阿尔弗雷德约在海德公园附近一家会员制俱乐部的露天茶座。名义上是“下午茶”,实际上是两个被育儿生活折磨得睡眠不足的新手父亲,难得偷闲的喘息之机。
莱昂纳多依旧是那副慵懒随性的做派,穿着剪裁精良但面料舒适的深色休闲装(当然,不是晨袍),大大咧咧地瘫在舒适的藤编椅子里,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他怀里抱着不安分的劳埃德,小家伙正试图去抓桌上精致的银质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