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深秋,泰晤士河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将城市的轮廓晕染得模糊而静谧。梅费尔区海托普宅邸的书房内,却弥漫着与窗外宁静截然不同的紧绷气息。莱昂纳多·海托普刚结束一场跨洲视频会议,身上那件酒红色丝绒晨袍的衣带松松系着,衬得他略带疲惫的面容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海蓝色眼眸深处的锐利却丝毫未减。屏幕上刚刚消失的,是远东一条重要物流线路遭遇“意外”干扰的棘手画面,以及隐约指向某个老对手的模糊线索。他需要亲自去处理,一场短暂的、计划内的分离不可避免。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向卧室。卡洛儿正靠在床头,就着柔和的阅读灯翻阅着一份关于新型网络安全协议的文件。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蜂蜜铺散在枕上,翡翠绿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她已经从产后恢复中彻底走出,身材恢复如初,甚至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眉宇间依旧是那份独属于卡洛儿·艾德里安的冷静与锐利,只是在看向身边婴儿床里熟睡的儿子时,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
劳埃德即将满一岁,那头橙色的软发日益浓密,像极了莱昂纳多,而那双遗传自母亲的金色眼眸,在专注看人时,已然带上了他父亲般的洞察力。小家伙睡得正香,小拳头蜷缩着,放在腮边,呼吸均匀。
“吵醒你了?”莱昂纳多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卡洛儿放下文件,抬眼看他,绿眸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转了一圈:“没有。处理完了?”
“嗯,一点小麻烦,需要我亲自去远东几天。”莱昂纳多在她身边坐下,大手自然地覆上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那枚象征着海托普与艾德里安联盟的硕大钻戒,“最快三天,最晚一周。劳埃德……”
“有我在,还有母亲和那么多人在,他能翻出什么浪?”卡洛儿语气平静,反手握住他的手,力道微微收紧,“你自己小心。那边最近不太平。”
她知道他所谓的“小麻烦”绝非字面意思,牵扯到远东的物流线,往往伴随着地头蛇的挑衅和不见光的交易。即使他们近年来有意收缩那些最黑暗的产业,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放心。”莱昂纳多勾唇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他特有的、混合着自信与危险的魅力,“能让你丈夫阴沟里翻船的人还没出生呢。等我回来,带你和儿子去‘鹰巢’住几天,呼吸点新鲜空气。”
他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这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占有和留恋。卡洛儿回应着他,直到他呼吸加重,才轻轻推开他:“行了,快去准备吧,天快亮了。”
莱昂纳多依依不舍地起身,又走到婴儿床边,凝视了儿子片刻,指尖极轻地拂过那柔软的橙色发丝,才转身走向衣帽间,换下晨袍,准备出发。
接下来的几天,卡洛儿一边处理着艾德里安家明暗两面的产业,一边照顾着精力旺盛的劳埃德。小家伙似乎能感应到父亲的离开,比平时更黏母亲,也更调皮,常常把保姆和西尔维亚派来帮忙的佣人折腾得人仰马翻。卡洛儿虽觉疲惫,但看着儿子一天天成长,心中更多的是满足。
然而,一种莫名的、持续的低热和偶尔袭来的眩晕感,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初她以为是劳累所致,但休息后并未缓解。在莱昂纳多离开的第四天,她抽空去了一家以绝对保密著称的私人诊所,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当医生将那份印有清晰图像的报告递到她面前,用专业而平稳的语调说出结论时,卡洛儿拿着报告单,站在诊所装修奢华的办公室里,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不是劳累,不是生病。
是怀孕。
而且,根据B超显示,是双绒双羊——双胞胎。
医生后续关于孕期注意事项的叮嘱,卡洛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报告单上那两个清晰的孕囊图像,和医生那句“大约七周”的话语在反复回荡。
双胞胎……她和莱昂纳多的……又一个孩子,而且是两个?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汽油,轰地一声在她胸腔里炸开!莱昂纳多·海托普!这个混蛋!明明说好了等劳埃德再大一点再考虑第二个孩子!明明每次都有做措施……除了上次他出差回来那晚,两人都有些情动,稍微有点……疏忽!
就那一次!
卡洛儿捏着报告单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她不是不喜欢孩子,劳埃德的到来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情感体验。但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双倍的“惊喜”,她首先感到的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失控感,以及身体即将再次承受孕育之苦的烦躁,尤其是想到莱昂纳多那副得知消息后很可能出现的、得意洋洋的混蛋嘴脸!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立刻拨打莱昂纳多加密电话把他臭骂一顿的冲动。她面无表情地向医生道了谢,拿着那份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报告,离开了诊所。
回到梅费尔的宅邸,她将劳埃德暂时托付给西尔维亚——这位奶奶巴不得多和孙子待在一起。然后,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上,等待着。
窗外的天色从明亮逐渐转为黄昏的暖橙,再沉入墨蓝的夜色。宅邸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能听到墙上古董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卡洛儿没有开主灯,只有壁炉里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冷冽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那份B超报告,就放在她手边的天鹅绒软垫上,像一枚沉默的炸弹。
当玄关处终于传来熟悉的、略带急促的脚步声时,卡洛儿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
莱昂纳多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他似乎是从机场直接赶回来的,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湿气。他脱掉黑色长大衣扔给迎上来的管家,里面穿着深灰色的定制西装,衬衫领口微敞,橙色的短发有些凌乱,但海蓝色的眼睛在看到客厅里那道熟悉的身影时,瞬间亮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归家喜悦和一丝完成棘手任务后的放松。
“卡洛儿!我回来了!”他嗓音带着旅途的疲惫,却依旧洪亮,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习惯性地张开手臂,想将她拥入怀中,“事情比预想的顺利,提前解决了……劳埃德呢?睡了?”
然而,预想中妻子投入怀抱的场景并未发生。
卡洛儿依旧端坐在沙发上,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她的姿势僵硬,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莱昂纳多张开的手臂尴尬地停在半空,他这才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他蹙起眉,弯下腰,试图看清她隐在阴影中的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劳埃德他……”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卡洛儿猛地抬起头,那双翡翠绿的眸子在壁炉火光的映衬下,燃烧着熊熊的、几乎能将他焚毁的怒火!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然后,抓起手边那份报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摔向他的脸!
“莱昂纳多·海托普!你他妈以后都别想再碰我!!!”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拔高,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恨意。
莱昂纳多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报告文件夹的硬角划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痛,纸张哗啦啦散开,飘落在地毯上。他捂着脸,海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和茫然:“卡洛儿!你疯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向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最上面那一张,正是那张清晰的B超图像,上面标注着“宫内早孕,双活胎,约7+周”的字样,如同最醒目的判决书,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莱昂纳多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猛地一窒。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张图像上,仿佛要把它瞪穿。
双……双胞胎?
他愣了几秒钟,大脑似乎才处理完这个爆炸性的信息。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最初的错愕和脸上的刺痛感!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卡洛儿,海蓝色的眼眸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几乎要咧到耳根!
“这……这是……卡洛儿!你怀孕了?!还是两个?!我的上帝!这真是太……”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拥抱她,分享这巨大的喜悦。
“站住!”卡洛儿厉声喝止,声音尖锐得像冰锥。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绿眸中的怒火非但没有因为他的狂喜而平息,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你看清楚了吗?!两个!莱昂纳多!你告诉我!就那一次!怎么就那么‘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莱昂纳多被她吼得缩了一下,脸上的狂喜僵住,换上了混杂着无辜和委屈的神情:“我……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们不是都……情难自禁吗?谁知道会……”他看着卡洛儿气得微微发抖的身体,和那双泫然欲泣却又强忍着、只剩下愤怒的绿眼睛,心头猛地一紧,意识到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庆祝,而是一个解释和……安抚。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放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卡洛儿,你听我说,这……这确实是意外,但……但这不也是好事吗?你看劳埃德多可爱,我们再有两个孩子,家里就更热闹了……”
“好事?!”卡洛儿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彻底爆发了,“你说得轻巧!怀孕生孩子的是我!不是你这个只需要贡献一颗精子就万事大吉的混蛋!你知道怀劳埃德的时候我有多辛苦吗?孕吐、浮肿、失眠、还有生产时的……现在一下子来两个!我的身体!我的事业!‘蛛网’的转型正在关键期!全都他妈要被打乱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脑子里除了那点事和想当然的‘好事’,还有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但她迅速用手背狠狠擦掉,仿佛那是软弱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