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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几秒,衣帽间的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
沈辞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走出来。
他身上只胡乱套着那条皱巴巴的裤子,赤着上身,白的有些病态。
下唇上明显的齿痕渗着血珠,为他阴郁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狼狈的艳色。
他没有看容胭,而是死死盯着刚才何苏叶坐过的沙发位置,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那个男人清隽的身影和令他作呕的干净气息。
沈辞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沈辞“他碰你了。”
这不是询问,是陈述,是控诉。
容胭终于转过身,正眼看他。
女人抱起手臂,倚在玄关的柜子旁,神情淡漠,甚至带着一丝厌倦。
容胭“何医生在给我诊脉。还是说,小公子连医生看病都容不下?”
沈辞“诊脉?”
沈辞赤红的眼睛紧紧锁住她,那里面翻涌着浓稠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黑暗。
沈辞“诊脉需要靠那么近?需要说那么多话?需要……下次再来?还需要为你专门定制手串?!”
他一步步从衣帽间的阴影里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却异常瘆人。
沈辞“他……他闻到了!他一定闻到了我留下的味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尖锐。
沈辞“他在嘲笑我!嘲笑我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着!嘲笑我……”
容胭“沈辞。”
容胭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骤然泼在他沸腾的情绪上。
她看着他此刻失控的样子,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评估,像是在看一件出了问题的工具。
容胭“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她的话像鞭子,抽在沈辞敏感脆弱的神经上。
他身体猛地一颤,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那双眼睛里疯狂、委屈、自卑和暴戾交织,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容胭走近他,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她抬起手,没有触碰他,只是用指尖虚虚地点了点他渗血的下唇,动作轻佻,眼神却冰冷。
容胭“收起你这副可怜又可悲的样子。嫉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廉价。”
沈辞的瞳孔收缩着,被她话语里的轻蔑中伤,却因为她的靠近而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温度。
容胭“证明你的价值。否则,我不介意换一个更听话的合作者。毕竟……”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空荡荡的沙发,
容胭“能提供帮助的人,似乎并不难找。”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沈辞最后的防线,也点燃了他骨子里那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他猛地伸手,指尖却在触碰到她衣袖的前一刻生生停住,紧紧攥成了拳,骨节泛白。
沈辞“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鼻梁高挺,唇色偏淡,却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
容胭哂笑,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少年露出痴迷又怯懦的神情,像一只被驯顺的兽,安静地等她的触碰。
沈辞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渴望——
沈辞“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找别人。”
她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容胭“现在,穿上你的衣服,离开。”
沈辞“我…不想离开。”
容胭“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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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苏叶提着药箱,步履沉稳地走出公寓大楼。目光与路灯下倚车而立的身影对了个正着。
沈皓宇显然等了一会儿,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半截。
他看到何苏叶,没动,只是懒懒地抬了抬夹着烟的手,算是打了招呼。
何苏叶径直走过去。
何苏叶“说了多少次,少抽点。”
沈皓宇嗤笑一声,非但没灭,反而又吸了一口,才慢悠悠地把烟头摁灭在旁边的便携烟灰盒里。
沈皓宇“啰嗦。里面情况如何?”
何苏叶“还好。心思重,耗得狠,典型的劳神伤血,肝气也不舒。开了温经养血汤,先调着看。”
沈皓宇“嗯。”
沈皓宇站直身体,揉了揉后颈,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沈皓宇“她……配合吗?”
何苏叶瞥他一眼。
何苏叶“比某些讳疾忌医的人配合。”
他语气平淡,意有所指。
何苏叶“倒是你,肝脉弦紧,最近没休息好?”
沈皓宇“老毛病。”
他显然不想多谈自己,话锋一转,带着探究看向何苏叶。
沈皓宇“除了病症,她没说点别的?或者……你感觉她那里有什么异常?”
何苏叶沉默了一下,清澈的目光在镜片后显得格外沉静。
他想起玄关处的一双男士鞋子,还有她看向手串时的悸动。
何苏叶“她要了我的联系方式,问了药房。”
他选择性地说道,略去了手串的细节。
随即,他看向沈皓宇,语气带着一丝诧异。
何苏叶“不过,我很好奇,她是你什么人?”
沈皓宇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伸手揽过何苏叶的肩膀,力道不轻。
沈皓宇“能是什么人?用来和我父母亲对抗的棋子。”
何苏叶无奈地挣了一下。
何苏叶“皓宇,不要把人类物化,人类是有感情的。”
沈皓宇松开他,拉开车门,示意他上车,自己绕到驾驶座。
沈皓宇“感情?苏叶,你是在药堆里待得太久了。在沈家,感情是最不值钱的。”
他发动车子,引擎低吼一声。
沈皓宇“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感情,是认清自己的位置,扮演好她的角色。”
何苏叶察觉到沈皓宇语气中的不满,他和容小姐似乎像是吵架了。
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
何苏叶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沉静。
何苏叶“或许吧。但脉象不会骗人,她的身体因劳神而损,这神因何而劳,你比我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
何苏叶“玩弄人心,小心反噬己身。”
沈皓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
沈皓宇“何大夫,你今天是来给她看病的,还是来给我上课的?”
何苏叶“医病,也需医心。若病根不除,药石罔效。”
沈皓宇侧头看了他一眼。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何苏叶的侧脸沉静而澄澈。
沈皓宇有时会莫名羡慕他这位发小——总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能心无旁骛地走下去。
而他沈皓明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家族的认可,是战胜兄弟的快感,还是……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短暂的沉默被何苏叶温和的声音打破。
何苏叶“对了,我哥前两天给我打过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你的情况。”
沈皓宇“嗤,我又不是他的竞争对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他真要打听,也该打听沈皓明。”
何苏叶“现在正是竞标的关键时刻,我怕我哥做出什么事来,你要不要提醒一下你哥?”
没有人比何苏叶更清楚,沈皓宇内心深处最在意、最无法释怀的就是他的哥哥。
他一直因为当年的事很愧疚很自责。
他始终认为自己欠沈皓明一句抱歉。
曾几何时,兄弟二人也曾亲密无间。
是父亲的有意挑拨,是母亲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让他们势如水火,争斗不休。
沈皓宇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半晌后,他故意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赌气的口吻说道。
沈皓宇“能出什么事?就算我真去提醒了,他又怎么会领情?他只会觉得我是在看他的笑话,或者……别有用心地多管闲事。”
有些伤口,即使结痂,底下也从未真正愈合。
何苏叶“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我觉得你还是让他早做准备比较好。”
沈皓宇“知道了。”